建立南宋的宋高宗趙構是宋朝的第十位皇帝,也是中國古代帝王中真正“禪讓”帝位給宗室子的第壹人。他還打破了皇位由太宗趙光義壹系傳承的舊例,孝宗作為太祖趙匡胤第七世孫繼位極大地穩定了南宋的政局。
那麽,為什麽朝廷在為這樣壹位南宋開國皇帝上廟號時,壹改趙宋王朝不落窠臼的取字做法,在世祖、聖宗、堯宗、光宗、藝宗、大宗、高宗這七個備選廟號中定下了最普通的“高宗”呢?讓我們壹起來回溯這場廟號之爭。
壹、古代帝王的廟號都有哪些講究?
《宋史·禮誌九》指出,專門為已故帝王的祭祀廟堂追尊稱號是“皆推其本統以事其主”,有“祖宗繼序,德厚流光之本意”,可見廟號在封建宗法禮制下是維護家天下統治的崇高政治禮遇,蓋棺論定皇帝的功德。
《史記·殷本紀》中就已經有了“太宗”“中宗”“武丁……立其廟為高宗”等記載,但始於商朝的廟號實際上壹直到西漢景帝時才開始形成了廟號制度,而且在晉武帝以前的皇帝都是僅有“廟號”之實,卻無“廟號”之名。
常見的廟號壹般分為“祖”和“宗”兩大類,遵循“祖有功而宗有德”的原則,有開創之功稱為“祖”,有守成之德稱為“宗”。而最基本的四種廟號分別是“太、高、世、中”,“太”奠定江山根基,“高”功勛卓絕,“世”代代祭祀,王朝中興則是“中”,因此不會有“中祖”。
從客觀需求而言,所謂“天子七廟”,帝王的宗廟中立室奉祀的正殿只有七個神位,因此除了依祖先的世序而定位次以外,還要特別追尊名號,即廟號。貢獻最大的君主,如“太祖”“太宗”有“萬世不祧”的特權,而後世又有貢獻大的君主神位入駐時,七個神位中離現任君主血緣最遠的就會被遷移至後殿。
二、宋高宗廟號到底有哪些爭議?
由上述分析可見,“世祖”可以定論雖非王朝開創者,但是承上啟下、綿延國祚的帝王,例如漢世祖劉秀。因此當81歲高壽的趙構駕崩後,第壹個被提出來討論的廟號就是“世祖”。然而宋朝開國以降僅太祖趙匡胤壹人的廟號是祖號,而且僅剩半壁江山的南宋其實難以與北宋的輝煌相提並論。此外,趙構的父皇趙佶的廟號是徽宗,作為兒子反而用上了“祖”的廟號也不合理。
隨即就是兩宋最具話語權的文人士大夫大展其才的時候了,先後提出了“聖宗、堯宗、光宗、藝宗、大宗”五個廟號。兩宋時期的文官集團堪稱國家的中流砥柱,他們特別註重在為先帝擬定廟號時選擇最合適的字眼高度概括其壹生的作為,因此很多宋朝皇帝的廟號都開歷代之先河,如“真宗”“徽宗”甚至是歷史上獨壹無二的廟號,而“仁宗”“英宗”“神宗”“孝宗”為後世元明清三代所沿用。
宋真宗
但是這五個廟號都不能讓所有人滿意。首先,“稱善賦簡曰聖,敬賓厚禮曰聖”的“聖宗”聽起來威風又溢美,卻常用於謚號,而且已經有大破北伐宋軍、迫使宋真宗簽下檀淵之盟的遼聖宗耶律隆緒占先了。
至於取意“翼善傳聖曰堯”的“堯宗”,雖然符合趙構讓位於趙昚的事實,但趙氏家天下的傳承與上古堯帝的禪位有本質的差別。此外打得南宋不得不偏安壹隅的敵國金朝有壹名宗室大將就叫“完顏宗堯”,涉及國仇家恨也不合用了。
接著被提上議程的廟號是“光宗”,但是由於“居上能謙曰光”聽起來不夠響亮而沒被采納。再加上趙構身為太宗趙光義的子孫,廟號也理應規避祖先的名諱。
剩下的“藝宗”“大宗”則壹看就是群臣在所提出的先皇廟號接連被否決之後的“病急亂投醫”提議了。太祖趙匡胤又稱“藝祖”,如《續資治通鑒長編》中有“藝祖以神器傳太宗”記載,源於《尚書》中文德才藝顯著的古帝王之稱,後世常用作開國皇帝廟號的別稱。
雖然趙構的多才多藝也確實肖似其父,書法造詣尤其不俗,行書、草書無壹不精,但對於皇帝而言並非值得誇耀的功績。再者“藝祖”尚且是別稱,正式廟號用“藝宗”就更失於莊重了。
而太過誇誇其談的“則天法堯曰大”“大宗”幾乎壹提出來就被壹邊倒地駁回了。此前只有三國孫吳王朝的建立者孫權謚號“大帝”,趙構之功何至於此?而且文言文中“大”又是“太”“泰”的通假字,“宋大宗”如何進太廟與“宋太宗”平分秋色?
宋高宗趙構
三、最適合的蓋棺論定廟號——“宋高宗”
六個備選廟號接連被否,主管禮儀的禮部和太常寺全體官員都急了,經過不眠不休的討論,他們終於打出了壹張“安全牌”——高宗。如前文所述,源於商朝的最基本的四種廟號分別是“太、高、世、中”,趙構建立南宋再續宋朝國祚“功高”,正好還是在商朝故都商丘即位,太祖趙匡胤所定國號“宋”就取自龍興之地的宋州(今河南商丘)。
而且更巧的是中興商朝的商王武丁廟號即“高宗”,簡直沒有比這更適合趙構的廟號了!於是孝宗終於同意為趙構上廟號“高宗”,謚號“聖神武文憲孝皇帝”。
宋高宗
四、余論
綜上所述,宋高宗趙構的廟號之爭實際上源於這位南宋開國皇帝的壹生極具爭議性,其個人經歷之復雜遠非其他趙宋皇帝所能及。趙構在北宋滅亡的靖康之變後偏安於江南建立南宋朝廷,對虎視眈眈的金國“偷安忍恥,匿怨忘親,卒不免於來世之誚”(《宋史·高宗九》),在內政上的建樹也不多,才五十五歲就讓位於養子安享晚年去了。
因此趙構雖有開國皇帝之實,卻無開國皇帝之卓越功勛,致使其身後的蓋棺論定高不成,低不就,就連最擅於咬文嚼字的兩宋文人士大夫都只能為其定下最普通的“高宗”作為廟號。其實這有點像人們出席重大場合,為穩妥起見往往會選擇最經典的基本款服裝力求不出錯,以免穿著不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