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先生者,中山布衣也。年且七十,藝桑麻五谷以為生,不欲與俗人齒,毀譽不存乎心,人以達士目之。海陽亡是公,高士也,年七十有三矣,惟讀書是務。朝廷數授以官,不拜,曰:“邊鄙野人,不足充小吏。”公素善先生,而相違期年未之見已,因親赴中山訪焉。
二叟相見大說。先生曰:“公自遐方來,仆無以為敬,然敝廬頗畜薄釀,每朔望輒自酌,今者故人來,蓋***飲諸?”於是相與酣飲,夜闌而興未盡也。翼日,先生復要公飲,把酒論古今治亂事,意快甚,不覺以酩酊醉矣。薄莫,先生酒解,而公猶僵臥,氣息然,呼之不醒,大驚,延鄰醫脈之。
醫曰:“殆矣!微司命,孰能生之?愚無所用其技矣。”先生靡計不施,迄無效,益恐,與老妻計曰:“故人過我而死焉,無乃不可乎!雅聞百裏外山中有子虛長者,世醫術,人鹹以今之倉、鵲稱之。誠能速之來,則庶幾白骨可肉矣。惟路險,家無可遣者,奈之何!”
老妻曰:“雖然,終當有以活之。妾謂坐視故人死,是倍義爾,竅為君不取也。夫敗義以負友,君子之所恥。孰若冒死以救之?”先生然之,曰:“卿言甚副吾意,茍能活之,何愛此身?脫有禍,固當不辭也。”
譯文:
烏有先生是中山壹個普通百姓。(他)年齡將近七十歲,以種植桑麻五谷來謀求生計,不願和庸俗的人同列,(別人對他的)毀謗與贊美(全都)不放在心上,人們都把他看作通達事理的人。
海陽亡是公,是壹個道德高尚的人,年紀七十三歲,只致力於讀書做學問。朝廷多次把官職授予他,(他都)不接受官職,說:“(我只是)邊遠小鎮壹個平民,不能夠來擔任小官。”無是公向來與先生交好,卻互相分別整整壹年沒有見到他了,於是親自趕到中山拜訪他。
兩個老頭相見後非常高興。烏有先生說:“妳從遠方來(看我),我沒有什麽可以用來表達敬意。可是寒舍略微儲備了些薄酒,每當初壹、十五(我)總是獨自壹人喝,現在老朋友到來,為什麽不喝它呢?”於是(他們)壹起暢快地喝酒,夜色將盡還沒有盡興。
第二天,烏有先生再次邀請無是公喝酒,端著酒杯,評說從古至今天下太平與混亂的事情,心裏痛快極了,不知不覺已經酩酊大醉了。傍晚,烏先生酒意已消,可是亡是公還倒臥在地,氣息微弱,叫他他都不醒,(烏有先生)非常驚慌,請來鄰近的醫生為他把脈診斷。
醫生說:“危險啦!如果沒有司命之神,誰能救活他?我沒有什麽施展自己的醫術的地方了。”烏有先生沒有什麽辦法不用,最終還是沒有任何效果,(先生因此)越發害怕。(他)與老伴商議道:“老朋友來拜訪我卻死在這裏,恐怕不可以吧?
(我)平日聽說百裏外的山中有(壹位)子虛長者,世世代代從事醫生這壹職業,人們都用“現在的太倉公和扁鵲”稱贊他。如果能請他來治,那麽或許白骨可以長肉了。只是道路艱險,家中又沒有可以派遣的人,對於這件事怎麽辦呢?”
妻子說:“即使這樣,(我們)終究應該有用來使他活下來的辦法。我認為,坐著看老朋友死(而不想辦法),這(是)違背道義的行為,我私下認為您不應該采取(這種做法)。既損害道義又對不起朋友,這是君子感到恥辱的事。哪裏比得上拼死去救他呢?”
烏有先生認為妻子的話很正確,(他對妻子)說:“您的話很符合我的想法,如果能使他活下來,我為什麽吝惜自己這把老骨頭?即使有什麽災禍,本來應該是我義不容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