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偏關人來說,紅腌菜的的確確稱作菜。它是壹種特殊的小菜,雖然屬於鹹菜,但是細品有鮮甜的口感,不僅可以下飯,還被婦女兒童當作小零食吃。所以好吃的紅腌菜,其標準是:幹吃不鹹,下飯不淡。
在偏關,紅腌菜就好像男子衣兜裏的香煙、女孩包裏的糖果,可以和朋友壹起分享,也可以遞給身邊的任何壹個人,以此拉近彼此的距離。
紅腌菜在偏關人的飲食中不可或缺,和偏關酸飯堪稱最佳伴侶。酸飯就紅腌菜,好比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賦》裏描寫的“東家之子”:“增之壹分則太長,減之壹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紅腌菜和酸飯的搭配,就是那麽恰到好處,二者不可或缺,不能代替。吃酸飯,沒有紅腌菜,就缺少了香味,缺少了靈魂。
每年春節過後,壹過正月十五,中國人的年味便就此打住,開始了新壹年的忙碌。而偏關人的年味,則要等過了二月二才漸漸消退。二月二在偏關,就是打工和農忙的時間節點。
二月二過後,晉西北的天氣逐漸明朗溫暖起來,陽光和煦,天氣幹燥少雨,農田還沒有完全解凍,而家裏去年秋天腌制的酸菜趁著這個空閑就要出壇了,用手攥去多余的水分,把酸菜晾曬在匾上,春風吹拂,三五天就能幹透,再把幹酸菜放在盆裏,洗去晾曬過程中粘上的塵土,撈出控水,就可以上鍋蒸了。柴火慢蒸兩三個小時,待到菜慢慢變成暗紅色,菜絲變得綿軟就能出鍋了。出鍋後陰幹或者風幹,再入壇,這樣的紅腌菜儲存幾年也不會變質,隨吃隨取,非常方便。吃的時候直接拿出來吃,或者用開水泡壹下,怎麽吃都是酸飯的絕配。
每年二月二過後壹直到夏初,偏關大街小巷的空氣裏都會散發著紅腌菜特殊的香味。兒時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和夥伴們會順著紅腌菜味壹路追尋,不時扒著墻頭,探頭看看人家院子裏有沒有晾著紅腌菜,有時甚至希望主人會給我們遞壹個菜疙瘩出來,壹解我們的小饞蟲。更多的時候是,往往我們還沒有將頭探過高高的院墻,就被院子裏的狗叫聲或者主人的呵斥聲嚇得縮回腦袋,嘻嘻哈哈壹路“逃亡”。
直到成年之後,偶爾壹個人走在小巷子裏,紅腌菜的味道在春風裏彌漫,我都忍不住邊走邊咽著口水,癡癡地回憶小時候和夥伴們饞紅腌菜的情景,有時入神到連路上熟人和我打招呼都覺察不到。
紅腌菜的味道非常“霸道”,即便不能說“十裏飄香”,但也可以說是“無孔不入”。存放紅腌菜時,如果不放在壇子或者罐子裏密封,而若僅僅放在塑料袋裏的話,即使妳套上好多層,它那特殊的香味也會透過層層封鎖的塑料袋,肆無忌憚地飄散出來,讓妳根本無法藏匿攜帶著它的秘密。現如今,密封盒隨處可見,鎖住紅腌菜“霸道”的氣味已不再是難題,即使妳隨身攜帶,也不用擔心別人望向妳的“異樣”目光。這壹神奇的儲存利器,便載著偏關人的鄉愁,走向天南地北、四面八方。
今天,偏關人的餐桌上肉、蛋、菜品種豐富,白面大米更是家常便飯。但是紅腌菜就酸飯,這種百吃不厭的經典 美食 ,依舊是富足生活的調劑、溫飽之外的滿足。
壹把紅腌菜,三兩知己,是茶余飯後的閑適,也是友情的延續升華。紅腌菜和酸飯,就這樣在日復壹日的煙火氣中,傳承著偏關人的飲食文化,滋潤著偏關人的三餐四季。
如今,許多偏關人因學習、工作長年生活在外地,每次離家出門,他們的行囊中或多或少都會帶著紅腌菜。我無從考究紅腌菜是否經過海關安檢,漂洋過海去過異國他鄉,但我相信,這個美味壹定乘過飛機、坐過高鐵和長途大巴,足跡遍布全國各地,撫慰過身處異鄉的遊子的思鄉之情。
從故鄉到異鄉,總有壹個人會讓妳時時牽掛,總有壹種味道縈繞鼻尖,任時光消逝,回味卻更加悠長致密……或許某壹日,在妳期盼的快遞包裹中,就有來自家鄉偏關的紅腌菜,它攜帶著親人的問候,在妳想家的時候,給妳送來關懷,讓妳淚目。
無論妳身處何方,也無論妳離家多久,總有壹根線在無形中牽動著妳的情思。紅腌菜就好比這根線,它是偏關人對美味最初的記憶,也是偏關人永遠的故鄉情結……
(轉載自忻州日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