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近世國民競爭之大勢及中國前途（1899年10月15日）
中國人不知有國民也，數千年來通行之語，只有以國家二字並稱者，未聞有以國民
二字並稱者。國家者何？國民者何？國家者，以國為壹家私產之稱也。古者國之起原，
必自家族。壹族之長者，若其勇者，統率其族以與他族相角，久之而化家為國，其權無
限，奴畜群族，鞭笞叱咤，壹家失勢，他家代之，以暴易暴，無有已時，是之謂國家。
國民者，以國為人民公產之稱也。國者積民而成，舍民之外，則無有國。
以壹國之民，治壹國之事，定壹國之法，謀壹國之利，捍壹國之患，其民不可得而
侮，其國不可得而亡，是之謂國民。
…………
今我中國國土雲者，壹家之私產也；國際（即交涉事件）雲者，壹家之私事也；國
難雲者，壹家之私禍也；國恥雲者，壹家之私辱也。民不知有國，國不知有民，以之與
前此國家競爭之世界相遇，或猶可以圖存，今也在國民競爭最烈之時，其將何以堪之！
其將何以堪之！！歐人知其病源也，故常以猛力威我國家，而常以暗力侵我國民。威國
家何以用猛力？知國家之力必不足以抗我，而國事非民所能過問，民無愛國心，雖摧辱
其國而莫予憤也。侵國民何以必用暗力？知政府不愛民，雖侵之而必不足以動其心，特
恐民壹旦知之，而其力將發而不能制，故行之以陰，受之以柔也。嗚呼！今之鐵路、礦
務、關稅、租界、傳教之事，非皆以暗力行之者乎？充其利用暗力之極量，必至盡寄其
力於今日之政府與各省官吏，挾之以鈐壓我國民，於是我國民永無覺悟之時，國民之力
永無發達之時，然後彼之所謂生產過度、皇皇然爭自存者，乃得長以我國為外府，而無
復憂矣，此歐洲人之誌也。嗚呼！我國民其有知此者乎？茍其未知，吾願其思所以知之；
茍其已知，吾願其思所以行之。行之維何？曰仍在國民力而已。國民何以能有力？力也
者，非他人所能與我，我自有之而自伸之，自求之而自得之者也。彼歐洲國民之能有力，
蓋不知擲幾許頭顱、灑幾許鮮血以易之矣。國民乎，國民乎，其猶其爭自存之心乎，抑
曾菲律賓、德郎士哇兒之不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