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
竹塢無塵水檻[1]清,
相思迢遞[2]隔重城[3]。
秋陰不散霜飛晚,
留得枯荷聽雨聲。
註釋
[1]水檻:建在水邊有欄桿的亭子。崔雍和崔袞是李商隱的從表兄弟。
[2]迢遞:遙遠。
[3]重城:指有很多層的長安城。
賞析
要想真正理解李商隱的詩句,往往需要了解詩作的寫作背景。比如這首詩,雖然我們可以將其泛泛地理解成壹首普通的悲秋懷遠的詩,但如果想體會詩人的真意,最好還是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詩題中的崔雍、崔袞,是崔戎的兩個兒子,而崔戎對李商隱有知遇之恩。該詩寫於告別二崔之後的旅途之中。在壹個清冷的秋夜,詩人在壹個姓駱的人家住宿。在駱氏亭園裏,詩人想起遙遠的朋友,而深秋零落的景色,更加重了感傷的情懷。
首句中的“竹塢”,指的是掩映於竹林中的船塢。“水檻”,指的是水邊的亭閣,即題中所說的“駱氏亭”。竹林、湖水,都滲透著清幽的出世之感,而“無塵”和“清”兩個詞的加入,更強調了這種氣氛。
壹般說來,清幽雅致的秋夜,清霜冷月,會使人更加平靜。然而詩人無法做到,他無法擺脫對遠方朋友的思念,環境的清幽不但沒有消解他的寂寞,反而使寂寞之情愈發強烈。
景與情之間的互動使全詩更為圓潤。“迢遞”和“重城”突出了距離之遠,思念之深。思念如絲飄然入城,隔得住的是有限的身體,隔不住的是無限的思念。
第三句重新寫景。“秋陰不散”說明陰雨連綿,而“霜飛晚”則表明已是深秋,天氣寒冷。可以想見,這樣的場景是多麽冷清,令人感傷。再加上詩人是旅途中暫宿駱氏亭,讀者更可以體會詩人黯淡的心情。
末句是全詩的點睛之筆。晚秋的清霜、瀝瀝的冷雨,天涯羈旅中的惆悵,都集中在這壹句上。生命已盡的枯荷,無情灑落的雨滴,發出單調的聲音。這是大自然的聲音,它符合殘敗無奈的秋之韻律。
在中國古代詩歌中,“聽雨”是壹個常見的意象,而李商隱這句“留得枯荷聽雨聲”算是其中最著名的句子之壹。清代學者何焯評論道,此句“暗藏永夜不寐”之意,相思之情深切綿長,卻不說透,余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