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驚醒了最嗜睡的人
遠處工廠或商店的燈光
如狼群黃色的眼睛在霧裏閃爍。
旅途中的商人埋首電腦前,
計算壹天的得失。
女服務員沖泡苦澀的咖啡。
“永恒,永恒”,大地之歌 最後的歌詞
頻繁地重復著;記得我們
聽這歌曲時,是多麽願意相信
聽到的是壹種承諾。
我們不知是否還在荷蘭,
也許已是比利時了。無所謂。
冬日夜晚,大地隱匿在
厚重的暮色之中;妳能感覺
黑暗的運河水在妳面前,
靜止不動,失去了山流的歡樂,
海洋的偉大與神奇。
狼群黃色的眼睛顫抖著緊張的霓虹燈,
但無人懼怕印第安人的襲擊。
火車停下之時,我們的理性開始躁動
但是我們的靈魂,它高貴的向往,睡了。
有壹次我們聽舒服伯特的遺作,
弦樂五重奏裏絕望的宣告
連綿不斷,壹心壹意,幾無止境,
反復沖擊冷漠的高雅演奏廳,
穿皮草的女士,樂評人,和大報社的小代表。
還有壹次,夏日午夜的鄉村散步,
壹個奇怪的聲音讓我們停下腳步:
來自牧場看不見的馬匹的響鼻
和嘶鳴聲,就像夜晚對著自己歡笑。
如果我們看到這麽少,詩是什麽?
如果沒有威脅救恩是什麽?
五重奏遺作!只有音樂長存,
音樂和樹的須發死後繼續生長,
有如河水流淌牛奶與蜜,
有如舞者再次狂熱的起舞…
不只是我們如此。有壹天
歲月磨損的吉他會開始自彈自唱。
火車終於開始啟動,車下的大地
莊嚴和緩慢地晃動
巴黎,金色的光環和灰色的疑惑,
近了。
譯註:作者在詩中提到的 Song of Earth , 大地之歌,是著名的奧地利作曲家馬勒大型交響聲樂曲作品,創作時間在1908-1909年,1911年11月在慕尼黑首演,當時馬勒已經去世,所以這部作品被視為是他的遺作。這首作品馬勒取材於德國詩人漢斯.貝特格意譯的《中國笛》中的其中七首唐詩。經過法譯後再德譯,這些唐詩大多已經面目全非了,永恒,永恒,取材於王維的《送別》最後壹句:白雲無盡時 ,我本來想把它翻譯成 無窮盡,無窮盡,但還是改成 永恒更貼近詩人的理解。
Opus quintet , 舒伯特去世前壹年寫的C大調弦樂五重奏作品D956, 通常也被認為是他的遺作。
比較懶,我把英文譯詩直接從書上拍下來供參照。本詩選自: Without End: New and Selected Poems: Adam Zagajewski, English translated by Clare Cavana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