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莫言的作品,我讀得不是很多,只是略讀過他的幾篇小說,對於作者的生活寫作背景有壹個大概的了解。所以在寫之前,我查閱了關於《透明的紅蘿蔔》的相關資料,對於他這樣的大有影響的成名作,我還是不敢妄加評論的。篇小說是要多讀幾遍才能慢慢體會,慢慢感受的。第壹次讀莫言的作品的人會有些感覺晦澀難懂。下面我就我自己對文章部分想法分享給大家,為看完文章有些的困惑的讀者提供壹點參考。我最想跟大家分享的是大多數人看完後最為困惑的壹個地方,那就是小說為什麽題為“透明的紅蘿蔔”。透明紅蘿蔔的第壹次出現,就已經在文章後半部了,這也是文章的高潮部分。“泛著青藍幽幽光的鐵砧子上,有壹個金色的紅蘿蔔。紅蘿蔔的形狀和大小都象壹個大個陽梨,還拖著壹條長尾巴,尾巴上的根根須須象金色的羊毛。紅蘿蔔晶瑩透明,玲瓏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殼裏苞孕著活潑的銀色液體。紅蘿蔔的線條流暢優美,從美麗的弧線上泛出壹圈金色的光芒。光芒有長有短,長的如麥芒,短的如睫毛,全是金色,……”
讀完全文,我們不難發現,如果去掉蘿蔔,其實這還是個完整的故事。那莫言為什麽要加上蘿蔔這個意象呢?而且還是透明的?就我自己的理解來說,因為小時候的饑餓經歷,莫言的小說對“吃”“喝”壹直是情有獨鐘的。在《透明的紅蘿蔔》的開頭部分,生產隊長正是壹邊咬著手裏的高粱面餅子,壹邊去敲出工鐘的。吃,比壹天內的任何壹種工作都要來得早、來得重要。這裏,莫言還特別地寫到隊長的吃的活動結束的情形:“走到鐘下時,手裏的東西全沒了,只有兩個腮幫子像秋田裏搬運糧草的老田鼠壹樣飽滿地鼓著。”紅蘿蔔每每出現在饑餓(無論是“食物”還是其他,第壹次是出於對食物的渴望;第二次尋找紅蘿蔔中出現了菊子姑娘和小石匠在黃麻地裏的壹幕;第三次是小鐵匠在無意中傷害了心愛的姑娘之後的困獸之舉)需要覓食的情況下,因此莫言用作為食物的紅蘿蔔來統領壹切應該是有道理的。
其次,為什麽要強調蘿蔔是“透明”。我們知道伴隨著透明的紅蘿蔔這個意象之後是兩次爭奪,第壹次黑孩和小鐵匠爭奪作為食物的紅蘿蔔,這個蘿蔔在黑孩眼中是神聖的理想的,因此帶有金色的光環;而小鐵匠與黑孩的爭奪卻有壹點賭氣的成分,是被小石匠與菊子姑娘的親熱激發出來的占有欲的爆發。而結果,在小石匠與菊子姑娘的逼迫下,蘿蔔被小鐵匠扔到了水中,水中月鏡中花,永遠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象征,在這場爭鬥中,黑孩與小鐵匠都是可悲的失敗者,這樣我們就可以理解,雖然失去的只是壹個蘿蔔,黑孩心中的美的理念卻動搖了,這對他打擊很大,可以忍受壹切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的他,這時候卻軟軟地倒在小石匠與菊子姑娘中間。這樣,他後來的苦苦尋覓也可以解釋了(黑孩是如此的執著,以至於他把蘿蔔地裏的每壹個蘿蔔都拔下來舉到陽光下端詳)。第二次爭奪是發生在小鐵匠和小石匠之間,這個前面已有說明。
但為什麽文章中黑孩會選擇蘿蔔而不是同樣能果腹的地瓜呢?這就和莫言的童年經歷有關。在12歲那年,莫言也曾給鐵匠拉風箱,也曾在附近的地裏偷過壹個紅蘿蔔,結果呢,當他正坐在那兒狼吞虎咽時,就被壹個貧農逮住,揍了壹頓,還把他的壹雙鞋剝下來,送到工地交給了頭。領導就叫他向毛主席請罪,工地上二百多人黑鴉鴉站成壹片,領導把毛主席像高高舉起來,這個十二歲的孩子跪下,哭道:我罪該萬死,我罪該萬死。回家後,還被家裏人打了個半死,還因此連累了本來可以參軍的哥哥。這種童年的恥辱是刻骨銘心的,莫言就自然而然地把它帶到了自己的小說中。而這個蘿蔔為什麽還是透明的呢?我想莫言是想讓這種赤裸裸的對吃的渴望,多少帶上壹些理想的色彩,使人們對那個由於饑餓而人情淡泊的時代,還不至於徹底絕望。因為透明,“紅蘿蔔”在這裏還是壹個“美”的意象,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有人曾經問過莫言:透明的紅蘿蔔究竟象征著什麽?莫言說“大概的意思也許能說出來,說清了也難”。為什麽連作者自己都說不清楚呢?我想,作家是把筆尖插進小說人物的無意識領域中去了。在談創作靈感時,莫言曾說:我寫這篇小說的時候,已經聽老師講過很多課,構思時挺省勁的,寫作時沒有什麽顧忌。我跟幾個同學講過,有壹天淩晨,我夢見壹塊紅蘿蔔地,陽光燦爛,照著蘿蔔地裏壹個彎腰勞動的老頭;又來了壹個手持魚叉的姑娘,她叉出壹個紅蘿蔔,舉起來,迎著陽光走去。紅蘿蔔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我覺得這個場面特別美,很像壹段電影。那種色彩、那種神秘的情調,使我感到很振奮。其他的人物、情節都是由此生酵出來的。當然,這是調動了我的生活積累,不足的部分,可以用想象來補足。
這段話中有兩個要點值得我們推敲的。其壹是“老師講過的很多課”對創作這篇小說的影響。顯然,這是指課堂上的文學理論對創作的指導作用。其二是作家的壹個夢直接給小說創作帶來靈感。把這兩點聯系起來看,如果老師講的課和作者的夢壹定有壹個契合點的話,那麽這個契合點應該就是“無意識”了。
當然以上只是對該小說冰山的壹角進行了壹些討論,整個作品的藝術文化價值,我還不能賞析出來。我對整部作品的總體看法是,莫言對這篇小說的構思是新穎別致的。他顛覆了主題先行的創作模式,首先捕捉的是壹個金色紅蘿蔔的意象,然後內心產生壹種感受,這種感受不斷膨脹,最後成就全篇。這是壹種“內省型的思維方式”,帶有明顯的個人色彩且感情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