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天，妻子從箱底翻出了壹條連衣裙，還是我們剛結婚時買的，是妻子最喜歡的壹條裙子。翻出來壹看，胸口處被蟲蛀了個大洞。妻子黯然神傷。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她的影子，也許她可以織補好。
拿過去。她低頭接過衣服，看了看，搖搖頭說：“洞太大了，不好織補了。”我對她說：“這條裙子對我妻子意義不壹般，請妳幫幫忙。”她又看了看裙子。忽然問我：“妳妻子喜歡什麽樣的花？”“牡丹。”我告訴她。她看著我：“要不然我將這個洞繡成壹朵牡丹，妳看怎麽樣？”我連連點頭：“太好了。”
她從壹個竹筐裏，拿出壹大堆彩色的線，開始繡花。我註意到她的手，粗大，浮腫，壹點也不像壹只繡花的手。我疑惑地問她，能繡好嗎？她點點頭，告訴我，以前她在壹家絲綢廠上班，就是刺繡工，後來工廠倒閉了，她才開始在街上擺攤織補。她原來繡的花可漂亮了。她笑著說，原來的手也不像現在這麽笨拙，在外面凍的，成凍瘡chuāng了，所以，才這麽難看。
正說著話，壹個背書包的女孩，走了過來。她笑了，這是她女兒，就在那邊的學校上學。女孩看看我，喊了聲叔叔，就放下書包，幫她整理線盒。不時有背著書包的孩子，從我們面前走過，她們和女孩親熱地打著招呼。女孩壹邊幫媽媽理線，壹邊和同學招呼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我好奇地看著女孩。她的稚氣的臉上，已經三三兩兩冒出青春的氣息。她似乎壹點也不在意她的同學看到她的媽媽是個街頭織補女。我對她說：“妳的女兒真好。”她看看女兒，笑著說：“是啊，她很懂事。這幾年，孩子跟我們也吃了不少苦。”女孩嘴壹撇：“吃什麽苦啊，妳和爸爸才苦呢……”忙玩了手上的活，女孩拿出書本，趴在媽媽的凳子上，做起了作業。我問她，怎麽不回家去做作業。女孩說，我們要等爸爸來接我們，然後壹起回家。
她穿針引線，牡丹的雛形，已經顯露出來。這時候，壹個中年男人蹬著三輪車騎了過來，女孩親熱地喊他爸爸。我對她說：“天快黑了，要不我明天再來拿，妳們先回家吧。”她搖搖頭：“就快好了。”
路燈亮起來的時候，她終於將牡丹繡好了。那件陳舊的連衣裙，因為這朵鮮艷的牡丹，而靚麗起來。
中年男人將三輪車上的修理工具重新擺放，騰出壹個空位子來，然後，中年男人壹把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那個座位上。我這才註意到，她的下半身，是癱瘓的。
我拿著那件繡了牡丹的裙子回家。妳完全看不出來，牡丹之處，曾經是壹個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