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獨相凡十年,剛毅果斷,以天下事為己任。嘗欲除某人為某官,帝不用;明日,復奏之,又不用;明日,更奏之。帝怒,裂其奏投諸地,普顏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復奏如初。帝悟,卒可其奏,後果以稱職聞。又有立功當遷官者,帝素嫌其人,不與。普力請與之,帝怒曰:“朕不與遷官,將奈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也,豈得以喜怒專之!”帝弗聽,起,普隨之。帝入宮,普立於宮門,良久不去,帝竟從其請。壹日,大宴,雨驟至,良久不止。帝怒形於色,左右皆震恐,普因言:“外間百姓正望雨,於大宴何損!不過沾濕供帳樂衣耳。百姓得雨,各歡喜作樂。適當其時乞令樂官就雨中奏技。”帝大悅,終宴。普臨機制變,能回帝意類此。常設大瓦壺於視事閣中,中外表疏,普意不欲行者,必投之壺中,束缊焚之。其多得謗咎,殆由此也。
普既出鎮,上書自訴雲:“外人謂臣輕議皇弟開封尹,皇弟忠孝全德,豈有間然?矧①昭憲皇太後大漸②之際,臣實預聞顧命,知臣者君,願賜昭鑒!”帝手封其書,藏之金匱。九月,吏部侍郎參知政事呂余慶以疾求解職;丁卯,罷為尚書左丞。余慶為帝霸府(藩王府邸)元僚,趙普、李處耘皆先進用,余慶恬然不以介意。處耘獲罪時,余慶知江陵,還朝,帝委曲問處耘事,余慶以理解釋。及普忤旨,左右爭傾之,余慶獨為明辨,帝意稍解。時稱長者。
(《續資治通鑒·宋紀七》)
趙普獨自擔任宰相***十年,剛毅果斷,把天下事作為自己應盡的職責。(趙普)曾經想要封授某人官職,皇帝沒答應;第二天,(趙普)又上奏皇帝,(皇帝)又沒答應;又過了壹天,(趙普)再次上奏皇帝。皇帝大怒,撕裂他的奏章將其丟在地上,趙普神情不變,慢慢拾起奏章歸家,將其修補,又如當初壹樣上奏。皇帝省悟,終於同意了他的奏請。後來(被趙普推薦的人)果然憑借稱職而聞名。又有壹位建立了功業應當升官的人,因皇帝向來厭惡他,不授予他應得的官職。趙普極力請求授予,皇帝大怒道:“朕就是不給他升官,妳怎麽辦?”趙普說:“刑法是用來懲罰有罪之人的,賞賜是用來酬報有功之臣的。懲處賞賜是國家的懲處和賞賜,不是陛下壹人的懲處和賞賜,難道能夠因個人的喜怒而獨斷嗎?”皇帝聽不進去,起身離開,趙普緊跟著。皇帝入宮後,趙普站在宮門外,很久沒有離去,皇帝最終聽從了他的請求。壹天,(皇帝)舉行盛宴,壹場大雨突然襲來,很久未停。皇帝的怒氣表露在臉上,左右大臣都十分震驚害怕,趙普乘機對皇帝說:“皇宮外面的老百姓正渴盼雨水,這場大雨對您的盛宴有什麽妨害呢!不過沾濕壹下幕帳和樂工的衣飾罷了。百姓盼到了雨水,個個喜笑顏開,奏樂慶祝。正處在這個歡樂的時刻,我等請求樂官(就)在雨中獻技。”皇帝非常高興,宴會圓滿結束。趙普就是像這樣隨機應變,能使皇帝回心轉意的。(趙普)壹直將壹個大瓦壺放在議事廳內,朝廷內外的奏疏,趙普心裏不想施行(辦理)的,壹定將它們放入壺中,捆些亂麻點火將其燒毀。趙普(他)遭到世人許多毀謗和責怪,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趙普調出京師鎮守地方後,上書皇帝道:“朝廷外面的人說我輕易地談論皇叔開封尹,皇叔是個忠孝兩全的人,怎麽能夠離間他和聖上的關系呢?況且(正值)昭憲皇太後重病之際,我實在是想事先得知天子遺詔。了解我的人是聖上,請聖上明鑒!”皇帝親手封存了他的信,把它藏在金櫃裏。九月,吏部侍郎兼參知政事呂余慶因病請求辭職;丁卯日,(皇帝)免除呂余慶吏部侍郎兼參兼政事的官職,讓他任尚書左丞。呂余慶是帝霸府的幕僚,趙普、李處耘都在先前被皇帝起用,呂余慶坦然面對,不把此事放在心裏。李處耘遭罪時,呂余慶正在江陵任知州,他回到朝廷後,皇帝詳細向他詢問處置李處耘壹事,呂余慶用(恰當的)道理加以解釋。等到趙普抵觸聖意,左右大臣爭相傾軋他,唯獨呂余慶為他說明辨白,皇帝(想懲處趙普)的心思(才)稍微緩解。時人稱呂余慶為忠厚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