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 辛棄疾)
明月別枝驚鵲,
秋風半夜鳴蟬。
稻花香裏說豐年,
聽取蛙聲壹片。
七八個星天外,
兩三點雨山前。
舊時茅店社林邊,
路轉溪橋忽見。
此詞原題為《夜行黃沙道中》《西江月》為詞牌名。此詞描寫辛棄疾於黃沙道中夜行的過程。其大意是:落日黃昏,天快黑了,老辛也就出發了,這時明月初升,在東邊的山頭掛在了樹梢,又漸漸地離別枝頭向中天偏移,那些鳥鵲也準備回巢休息,有的可能在尋找自己的孩子所以亂飛,而辛棄疾用壹種藝術手法,說是明月離別枝頭驚動了鳥鵲
。他繼續前進,行至夜半時分,當他走過林間壹陣秋風吹來,滿是亂蟬嘶鳴。他可能是壹個人在走,也可能是有人結伴而行,在行過田間小路時邊走邊聊天說:“今年應該是個好年成”(“稻花香裏說豐年”)因為壹片蛙聲和滿鼻稻香。他繼續前進著,到天快亮時,看見天上有幾顆稀星,此時又下了幾點疏雨。這條路是他經常走過的路,他知道再轉過壹個彎,過溪橋就到了社林邊的舊時茅店,就可以停下來喝點酒好休息了,給人壹種輕松愉快的感覺,就象朱光潛先生說的有壹種“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壹村”的感覺。對於“茅店”可能真有其所,也可能是引用“雞聲茅店月”而作。
對於古詩詞的理解,本人才淺性愚,與朱光潛先生相差萬裏,但卻有壹個死扣字眼的壞毛病。
朱先生還說“明月別枝驚鵲”實際上就是“月落烏啼”。(“月落烏啼”出自張繼的《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我來說說二者的同與異。
相同的是二者的起始時間都是日落黃昏(天快黑了)這是其壹;其二是都有明月和鳥的驚飛。這是相同之處。不同的是:辛棄疾詞中的“驚鵲”的“鵲”指喜鵲、麻鵲、山鵲之類(是泛指),而“烏啼”之“烏”是專指烏鴉。《楓橋夜泊》中,天還沒黑雖見月亮,但卻快落山了,可見此月是上弦月。因月落便是壹片漆黑不便夜行所以停泊下來,這便是《楓橋夜泊》的原因。辛棄疾選擇晚上夜行,當時沒有手電,憑經驗習慣選擇徹夜長明的明月之夜,此時之月應是滿月。“明月別枝驚鵲”不是月落,而是月亮從東邊山頭升起,離別枝頭向頭頂方向偏移。《楓橋夜泊》描寫的是壹種落魄與愁思,月光給人壹種清冷與冰涼的感覺,就象滿地的清霜撒滿乾坤,所以“霜滿天”(引用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有人說烏鴉叫會有人死,而《楓橋夜泊》恰是描寫的壹種憂愁所以壹開頭便是“月落烏啼霜滿天”給人壹種既清冷又淒皇的感覺;而辛棄疾只是在路上夜行,看不出半點痛苦與憂愁,這就是二者的本質的區別。
鷓鴣天
辛棄疾
陌上柔桑破嫩芽,
東鄰蠶種已生些。
平岡細草鳴黃犢,
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
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風雨,
春在溪頭薺菜花。
按朱光潛先生的說法,此詞是描寫的壹幅山村早春景象。但我覺得不象是壹幅鄉村早春圖,同上首詞壹樣,他好象在路上行走著。
詞首“鷓鴣天”為詞牌名,首句意思是他行走在田間的小路上,看到陌上的柔桑已發出了嫩芽,又看到東鄰的蠶寶寶已出生了壹些。他繼續前進著,來到平岡上看到壹只小黃牛在吃著嫩嫩的細草,見有人來並叫喚了兩聲。他繼續前進,此時已是紅日西斜,眼前又出現了壹幅斜日寒林的美好畫面,卻又似乎缺少了點什麽,此時剛好飛來幾只烏鴉,恰到好處地對這幅畫面進行了完美的點綴,這就是“斜日寒林點暮鴉”。他翻山越嶺,爬上最高處放眼望去,那層層疊疊的遠山及近山盡收眼底。腳下的路總是曲折的(路橫斜),再轉幾個彎,就會看到“青旗沽酒有人家”(此句正好同“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相似)。最後二句“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是關鍵二句,是在發議論,是說城中的桃花李花因風吹雨打,正面臨著花落春休而發愁,但在山野溪邊仍然看到了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