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聽說,不信,妳讀我聽,張生讀道: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隔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西廂記的代表詩)
紅娘說怎麽就見得是讓妳去?解釋壹下。張生說:她讓我月上西廂後就來,開門待我。讓我跳墻過來。紅娘笑:她讓妳跳墻過去和她私會,真有這說法?
張生說:我就是個猜詩迷的專家,猜詩本領堪比風流隋何,浪子陸賈。我哪裏有錯的勾當。
紅娘不禁慨嘆,妳看我這姐姐,在我這裏也耍這種花招。哪裏見過寄信的還瞞著我這送信的魚雁,太也小心了。他人那裏別樣的親,在我這裏全不當回事,更不知何時孟光接了梁鴻案。別人那裏甜言蜜語三冬暖,在我這裏惡言傷人六月寒。我從此看著妳,沒有我看妳怎麽和風流冤家張生會。
原來寫的是讓妳等到月上西廂時,跳過東墻“女”字邊“幹”。原來詩句裏暗藏著約會的玄機,簡帖兒裏設下了圈套。表面上冷漠著別人,實際上早約了雲雨之事,這才讓我忙中偷閑寄音書。
紙光明玉板,字香噴麝蘭,行兒邊湮透春汗?壹緘情淚紅猶濕,滿紙春愁墨未幹。張生啊,從今後休疑難,放心去爭妳的玉堂學士,保管妳得到鶯鶯美女。
張生愁眉不展的說:可是,我壹個讀書人,怎麽能跳過那花園呢?
紅娘:隔墻花又低,迎風戶半拴,妳偷香的手段如今到了受考驗的時候了。妳怕墻高怎麽跳龍門?嫌花密就攀不了仙桂。放心去,別推辭。妳若不去,豈不望穿她盈盈的秋水,擰壞了春山般娥眉。
紅娘現在是極力撮合,這說明紅娘其實也很喜歡張生,但她的地位身份不允許她做美夢。假如時代在現在,估計等鶯鶯反應過來,她早成了過去式了,閨蜜下手搶老公太方便了。呵呵呵。
張生擔憂的對紅娘說:我曾到花園去過兩次了,都沒有壹點好處。這壹回,誰知道又是啥情況。
紅娘安慰:這壹次不同,妳雖去了兩次,但都不如這壹次有用。妳那隔墻對詩都是虛頭巴腦的胡侃,能讓妳成好事的肯定是這壹次。
張生壹聽,信心大增,萬事自有分定,誰想到小姐和我會有這壹場好事。我是猜詩的專家,堪比風流隋何,浪子陸賈,到那裏壹定要好好表現,讓她從此迷上我。(偷偷笑壹下)
今日這屌天怎麽還不黑。老天爺,妳把萬物都給了人,何苦要爭這壹天,趕緊下去吧!
讀書繼晷怕黃昏,不覺西沈強掩門。欲赴海棠花下約,太陽何苦又生根。
張生看看天,才晌午,再等壹等。壹會兒又看,碧空萬裏無雲,等得身心俱疲。唉,還是回屋歇息壹會兒,別勞累的成個銀樣蠟槍頭了。壹會兒又看天,呀,太陽西斜了,還不見月亮,再等壹等吧。無端三足烏,團團光爍爍。安得後羿弓,射此壹輪落!
感謝天地,終於日落了,呀,更聲響起了。於是,張生伸手拽上門,到花園那裏,手挽著垂楊,蘇溜溜就跳過墻去。什麽讀書人不讀書人的,龍門都跳得,這個的誘惑比龍門大多了,跳墻有何難!呵呵。
這邊個紅娘暗自思忖,鶯鶯姐書信裏暗約了張生,也不對我說,那好,我也不識破她,就請她燒香。今夜的妝扮特別靚,我看她到時候怎麽瞞我?
紅娘叫鶯鶯:姐姐,咱們燒香去吧。
鶯鶯吟壹句詩;花陰重疊香風細,庭院深沈淡月明。
接著唱:晚風寒峭透窗紗,控金鉤繡簾不掛。門闌凝暮靄,樓角斂殘霞。恰對菱花,樓上晚妝罷。
不近喧嘩,嫩綠池塘藏睡鴉;自然幽雅,淡黃楊柳帶棲鴉。金蓮蹴損牡丹芽,玉簪抓住荼靡架。夜涼苔徑滑,露珠兒濕透了淩波襪。
看來鶯鶯同學也是迫不及待的等天黑了,走路悄悄滴,深壹腳,淺壹腳,截荒料地的走,踩壞牡丹芽也顧不上,玉簪被荼蘼架掛住也不知道低頭,冷也不冷了,襪子濕了也無所謂了。呵呵呵。
自從那日初時想月華,捱壹刻仿佛壹夏天。見柳梢斜日遲遲下,恨不得讓太陽的媽媽羲和趕太陽下山去。
紅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準備著雲雨會巫峽。只為那伴侶的美好,鎖不住心猿意馬。
我想著小姐平日裏閉月羞花,深自珍重,今天看來,果真如此嗎?沒想到,今日此風流之性,也是難以按捺,而壹味的胡為亂做至此。
我以為是槐影風搖暮鴉,卻原來是玉人帽側烏紗。壹個潛身在曲檻邊,壹個背立在湖山下。怎麽敘寒溫?
赫赫赤赤,那屌人來了。
張生:小姐,妳終於來了。
說著就抱住了紅娘。
紅娘:禽獸!
張生:是我!
紅娘:妳仔細看清楚!若是夫人妳也抱了怎麽辦?
張生:對不起,我眼花了,摟得慌了些,不知是誰。
紅娘:妳真是餓得窮神眼花了。
這個張同學真是有意思,壹見姑娘,什麽斯文,全不要了,連壹句寒暄都沒有,上去就抱,讀書還真沒讀傻。慌成這樣,若當時紅娘壹聲不吭,難道————咳咳咳。
張生:小姐在哪裏?
紅娘:在湖山下。我問妳,真的是叫妳來?
張生:錯不了,準定迅速就倒地。(沒看懂,倒地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就地放倒?)
紅娘:那妳別從門裏去,跟我來。妳跳過這墻去,今夜就助妳們兩個成親。我給妳說,妳依著我說的行事。
妳看那淡雲籠月華,似紅紙護銀蠟;柳絲花朵垂簾下,綠莎筃鋪著繡榻。良夜迢迢,閑庭寂靜,花枝低壓。她是個女孩兒家,妳壹定要性兒溫存些,話兒委婉些,意兒謙讓些。
[折桂令]她是個嬌滴滴美玉無瑕,粉臉生春,雲鬢堆鴉。恁的般受怕擔驚,又不圖什麽浪酒閑茶。妳若好好的珍惜,從此可免妳在被窩裏孤眠淒苦,再不用獨自去幹那羞羞的勾當,從今以後,妳可以不必再唉聲嘆氣,也不必牽腸掛肚,用妳那聰明解事的能耐,小心地去侍奉鶯鶯小姐吧。
張生依紅娘之言,跳過墻,上去就抱住了鶯鶯。鶯鶯大吃壹驚:什麽人?張生回答:是我。鶯鶯大怒道:張生,妳是何等之人。我在這裏燒香,妳無故至此。若夫人知道,有何理說?
張生壹聽:呀,變了卦!
張生無話可說,壹個悄悄咪咪,壹個絮絮答答。張生禁住了,也忘了自己是陸賈、隋何了。叉手躬身,裝聾作啞。
紅娘著急:張生的嘴哪裏去料?向前摟住算了,告到官司,難道羞的是妳?沒人處很會胡扯,內裏卻沒有壹點圓滑。怎麽不提她“待月西廂下”之約。香美娘在責備壹個傻木瓜。
鶯鶯喊:紅娘,有賊!
紅娘:是誰?
張生:是我。
紅娘:張生,妳在這裏幹什麽勾當?
鶯鶯:扯到夫人那裏去。
紅娘:到夫人那裏恐壞了他的道德名譽。我和姐姐處分他壹場。張生,妳過來,跪著!
張生跪了。
紅娘:妳既讀孔聖之書,必達周公之禮。深夜來此何幹?我還以為妳文學海壹樣深,誰知道妳色膽天來大。妳,知罪嗎?
張生:不知罪。
紅娘:誰叫妳深夜進人家的花園?此行徑非奸即盜。妳本是個折桂客,卻要做偷花賊;不想著去跳龍門,卻自甘墮落!姐姐,看在紅娘面上,饒過他吧。
鶯鶯:若不看紅娘面,扯妳到夫人那裏去,看妳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起來。先生雖有活人之恩,恩則當報。既為兄妹,何生此心?萬壹夫人知之,先生何以自安?今後再勿如此。若還這樣,與足下絕無幹休。說罷就走了。
張生垂頭喪氣,妳約我來,卻怎麽有這麽多話?
紅娘偷偷笑話張生,羞死了,不是“風流隋何,浪子陸賈”嗎?
張生暗想,自己虛擔了“專家”的名,從今往後就死心塌地,再不癡心妄想了。
紅娘唱:再別提什麽春宵壹刻值千金,準備著寒窗更守十年寡。猜詩迷的專家,猜錯了“迎風戶半開”,猜偏了“隔墻花影動”,猜慘了“待月西廂下”。妳將何郞粉面擦,她自把張敞眉兒畫。妳自作了多情。這壹回烘幹了纏綿不盡的情愛之心,悔過了竊玉偷香的膽,刪抹了依翠偎紅的話。
張生對紅娘說:我再寫壹封信,麻煩妳拿去,以表我的衷情如何?
紅娘:淫詞兒早則休,簡帖兒從今罷。還沒有搞清楚戀愛的手法。從今後再不要招惹崔鶯鶯,妳趕緊去學漢司馬。說完就走了。
張生壹個人暗想,妳小姐送人去,我也再不敢胡來。奈何有病在身,叫我怎麽辦?昨夜得到妳小姐的信才強打精神到此,又受了這壹場怨氣,眼看就沒命了。還是回書房壹個人生悶氣去吧。
桂子閑中落,槐花病裏看。無情無緒。
前面老夫人變卦,姻緣變兄妹,張生空歡喜壹場;這壹回鶯鶯又變了卦,張生又大大滴空歡喜了壹場。來來回回,讓張生更加寢食難安了。
記得有本小說裏寫到,男女之間的感情,最怕來來回回的揉搓。這話似乎很有道理。本來是清透分明的兩顆心,妳揉過去她搓過來,來來回回,結果,幹脆的變得柔韌,短促的變得悠長,直爽的變得曲折,等有所發覺時,早已是壹團亂麻了,那就理吧,結果自然是剪不斷,理還亂,等終於知道是怎麽回事時,才驚覺“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解不開了。
張生的心被來來回回的揉搓,自然“中有千千結”了,如何不得病呢?當然,鶯鶯在揉搓張生的同時,也被張生揉搓了,盡管是她變卦了,但她心裏肯定來來回回也有理不清的壹堆想法。
鶯鶯為什麽變卦?壹種可能是 ,她在關鍵時刻沒有說服自己,畢竟她做的是壹件非常出格的事;也有可能是張生的方式不對,餓狼撲食壹般,鶯鶯被張生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臨時變了卦。不管哪壹種,鶯鶯肯定也被張生勾了魂,莽撞也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效果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