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譯文:
楚國人接輿,看上去有點瘋瘋癲癲,人稱其為“楚瘋子”。有次他特地從孔子的車旁走過,嘴裏唱著自己編的歌:
鳳凰呀鳳凰,請看看這世界成了個什麽名堂。
過去的已經沒法挽救,未來的還來得及商量。
剎車吧,趕快剎車吧!做官的絕沒有好下場。
孔子聽了,連忙下車,想和他談談;接輿卻急急忙忙走開了,孔子沒有能夠和他談。
後記:
接輿,壹說是楚國人,是佯狂避世的隱士。也有人說是“迎著車子(的人)”。
《論語》中的隱士多以事命名,如看門的稱“晨門”,執杖的稱“丈人”,背草包的稱為“荷蕢”,接孔子輿的稱“接輿”。
春秋末年,社會處於大轉變的前夜,禮壞樂崩、亡國弒君的現實,更激發了孔子的道德心和責任感。於是他率弟子周遊諸侯、四處幹君,但結果是遊說不成,反而備受冷遇。
在這種動蕩的現實面前,也有壹些不同於孔子,不與當政者合作的人,本文的“接輿”,和前文的在衛國遇到的“荷蕢者”,都是這類人物。本文真實地展現了兩種不同的思想和兩種不同的處世態度。
孔子及弟子周遊列國,始於公元前497年(魯定公十三年),五十五歲的孔子離開魯國,歷時14年,先後到過衛、曹、宋、鄭、陳、蔡、楚、齊、周等諸侯國,於公元前484年(魯哀公十壹年),六十八歲時返回魯國。
根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公元前489年(魯哀公六年),吳伐陳,楚救陳,駐軍城父(今安徽亳州市譙城區城父鎮)。當時楚昭王因為救陳正在城父,而不在郢。楚國大夫葉公沈諸梁等駐守在負函(今河南信陽),孔子及其弟子經今平橋區五裏店鎮來到負函,拜見楚國當時的賢名政治家葉公沈諸梁的采邑葉,呆在負函時,孔子與葉公交情很深。楚昭王欲重用孔子,因為楚令尹子西的阻攔,沒有被重用成。孔子在負函時間很短就離開了。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接輿這句話應該是對《論語?八佾》的“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的回應,說明他還是很懂孔子的。
接輿實際上是對孔子說:妳應該像是鳳凰,有道盛世才現身,可妳卻棲棲遑遑到處拋頭露面,哪裏還有什麽高貴形象?妳以前的所做所為已經過去不說了,但以後怎麽做還來得及改正,妳可要好好想清楚。要知道,楚國從政者都已腐敗了,妳到楚國來幹什麽呢?
“孔子下,欲與之言”,孔子也應該是聽說過接輿這個人的,他非但不以楚狂之歌為忤,反而心有戚戚焉,從中也可以看出孔子對持不同意見者的寬廣的胸懷和謙虛的態度。
孔子在楚國,除了遇到接輿狂歌,還有兩個典故:
壹,路遇兩小兒辯日,被小兒笑諷:“誰說妳知識豐富呢?”出自《列子·湯問》)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
壹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
壹兒曰:“我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
壹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
壹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
孔子不能決也。
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二,子路問津,被諷。這件事,《論語·微子》的記載是: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
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
子路曰:“為孔丘。”
曰:“是魯孔丘與?”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
曰:“是魯孔丘之徒與?”
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公元前489年(魯哀公六年),孔子壹行在赴楚國負函途中,眼看目的地就要到了,可是前面有壹條河流擋住了去路。那條河不是太寬,遠遠望去,河道蜿蜒曲折,水如銀帶,近看河水清澈見底,與另壹條河流在此匯合。這天傍晚,孔子師徒走到這裏,就是找不到渡口。沒有渡口怎麽過河呢?
正當孔子和他的弟子為過河犯愁之際,他們看到不遠處田野裏有兩位老人正在低頭鋤地。這兩位老人正是當時隱居在這裏的高士長沮和桀溺。於是,孔子派大弟子子路前去向兩位隱士請教渡口的位置。
兩位隱士看到子路走過來,又看到不遠處坐在車上的孔子。還沒等子路說明來意,長沮手也不停地問子路:
"那位坐在車上的人是誰?"
"他是我的老師孔丘。"
長沮擡起頭,用嘲笑的口吻問:
"是魯國的孔丘嗎?"
"是的。"
"哦,他不是生而知之嗎?他應該知道渡口在哪裏呀,還來問我們這些種地的人幹嗎?"
子路討個沒趣,又轉身去問另壹位隱士桀溺。桀溺停下鋤頭,
問:"妳是誰?"
"我是仲由。"
"妳是魯國孔丘的弟子吧?"
"是的。"
"告訴妳,當今天下大亂,猶如滔滔洪水,誰能改變這樣的世道呢?妳與其跟著那個總是躲避壞人的人到處遊歷,還不如跟著我們這些避開亂世的人,做個隱士吧。"
桀溺說完話,又忙著鋤地,再也不理會子路了。
子路沒有打聽到渡口,只好把長沮和桀溺兩位隱士的話轉述給老師。孔子聽後,心裏相當難受,酸楚和悲涼還夾雜著壹股落寞。過了好壹會兒,孔子若有所失地告訴他的弟子:"人是不能同飛鳥走獸為伍的。鳥是飛的,在天空中可以自由飛翔;獸是山林中的,可以無憂無慮地行走。人各有誌,只有各走各的路好了。可是,我們不同世上的人打交道,還同誰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符合正道,我也沒有必要這麽辛苦周遊列國力圖改變這個亂世了!"
後來,在壹位農夫的指點下,孔子和他的弟子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終於找到了渡口,過了河,並順利到達負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