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南宋陸遊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壹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賞析
陸遊的原配夫人是同郡唐氏士族的壹個大家閨秀,結婚以後,他們“伉儷相得”,“琴瑟甚和”,是壹對情投意和的恩愛夫妻。不料,作為婚姻包辦人之壹的陸母卻對兒媳產生了厭惡感,逼迫陸遊休棄唐氏。
在陸遊百般勸諫、哀求而無效的情況下,二人終於被迫分離,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彼此之間也就音訊全無了。幾年以後的壹個春日,陸遊在家鄉山陰(今紹興市)城南禹跡寺附近的沈園,與偕夫同遊的唐氏邂逅相遇。唐氏安排酒肴,聊表對陸遊的撫慰之情。陸遊見人感事,心中感觸很深,遂乘醉吟賦這首詞,信筆題於園壁之上。
上片
詞的上片通過追憶往昔美滿的愛情生活,感嘆被迫離異的痛苦,分兩層意思。
開頭三句為上片的第壹層,回憶往昔與唐氏偕遊沈園時的美好情景:“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雖說是回憶,但因為是填詞,而不是寫散文或回憶錄之類,不可能把整個場面全部寫下來,所以只選取壹個場面來寫,而這個場面,又只選取了壹兩個最富有代表性和特征性的情事細節來寫。“紅酥手”,不僅寫出了唐氏為詞人殷勤把盞時的美麗姿態,同時還有概括唐氏全人之美(包括她的內心美)的作用。然而,更重要的是,它具體而形象地表現出這對恩愛夫妻之間的柔情密意以及他們婚後生活的美滿與幸福。第三句又為這幅春園夫妻把酒圖勾勒出壹個廣闊而深遠的背景,點明了他們是在***賞春色。而唐氏手臂的紅潤,酒的黃封以及柳色的碧綠,又使這幅圖畫有了明麗而又和諧的色彩感。
“東風惡”幾句為第二層,寫詞人被迫與唐氏離異後的痛苦心情。上壹層寫春景春情,無限美好,到這裏突然壹轉,激憤的感情潮水壹下子沖破詞人心靈的閘門,無可遏止地宣泄下來。“東風惡”三字,壹語雙關,含蘊很豐富,是全詞的關鍵所在,也是造成詞人愛情悲劇的癥結所在。本來,東風可以使大地復蘇,給萬物帶來勃勃的生機,但是,當它狂吹亂掃的時候,也會破壞春容春態,下片所雲“桃花落,閑池閣”,就正是它狂吹亂掃所帶來的嚴重後果,因此說它“惡”。然而,它主要是壹種象喻,象喻造成詞人愛情悲劇的“惡”勢力。至於陸母是否也包含在內,答案應該是不能否認的,只是由於不便明言,而又不能不言,才不得不以這種含蓄的表達方式出之。下面壹連三句,又進壹步把詞人怨恨“東風”的心理抒寫了出來,並補足壹個“惡”字:“歡情薄。壹懷愁緒,幾年離索。”美滿姻緣被迫拆散,恩愛夫妻被迫分離,使他們兩人在感情上遭受巨大的折磨和痛苦,幾年來的離別生活帶給他們的只是滿懷愁怨。這不正如爛漫的春花被無情的東風所摧殘而雕謝飄零嗎?接下來,“錯,錯,錯”,壹連三個“錯”字,連迸而出,感情極為沈痛。但這到底是誰錯了呢?是對自己當初“不敢逆尊者意”而終“與婦訣”的否定嗎?是對“尊者”的壓迫行為的否定嗎?是對不合理的婚姻制度的否定嗎?詞人沒有明說,也不便於明說,這枚“千斤重的橄欖”(《紅樓夢》語)留給了讀者來噙,來品味。這壹層雖直抒胸臆,激憤的感情如江河奔瀉,壹氣貫註;但又不是壹瀉無余,其中“東風惡”和“錯,錯,錯”幾句就很有味外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