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認識了壹個成熟而美麗的女子。二十七歲,復旦環境科學系研究生,卻在壹家廣告公司打工。
她身上有漂泊的氣息。滿街盡是的白領職業裝並不能掩飾人自內心發出的滄桑感。喜歡她湖北口音的不標準的普通話,喜歡叫她Sallyt喜歡和她偶然在公交車上相遇。
上車的時候沒有發現口袋空空。是她為我買了車票。
然後便相識。他們都說我喜歡與比我大壹點的女孩交往。也許是的。因為和我相稱的年齡的女人大多無法聽懂我的思想。
她告訴我她的經歷。她說她很早就離開家出來讀書。先去武漢,然後北京,又來上海。幾乎壹直在不同的城市間奔波。
妳有過那種獨自在壹個陌生城市生活很長時間,然後又轉向另壹個城市的經歷嗎?她問我。那真的是壹種非常孤獨的感覺。想念湖北鄉下的家人,可是無法回到他們身邊。
她說小時候寫關於理想的課堂作文。別人都寫要做工人、醫生、軍人。她卻寫只想著有壹天能去武漢這樣的大緘市,賺到足夠的錢,然後回去買塊地,讓家人不需要再為別人做活。
誰知壹出來就回不去了!錢總是掙不夠,但還是壹直有著這樣的決心,相信這壹天的到來。
我聽著壹個二十七歲成熟白領女人的夢想,心裏有輕輕的感動。
曾經恐懼過有壹天所有的夢想都會破滅。恐懼那種心如死灰的沈寂。
眼前的女人,明顯地受過生活的風塵。可她是堅持的。
我不知道現在還會不會記得少年時關於理想的課堂作文。
想必是為祖國建設做貢獻之類。有時總覺是可笑的,又覺茫然。
我不知道生命中有多少個理想就像這樣淡然地褪色,以至於有壹天在那裏嘲笑,再有壹天在那裏懷念。
生命中有多少個夢想這樣破滅了,不留壹絲痕跡?
那天送顏雲和Meggie回家。因為Meggie住在我家對面,顏雲要陪她,結果三個人走在壹起。
剛進初中時認識Meggie,總是放學壹起從江蘇路那裏走回家。忘了十二歲的男孩女孩會在路上談什麽,但記得那時很長壹段時間的夢想是要Meggie做我的好朋友。
懵懂時代未及分說的朦朧感情,時間壹長也淡了忘了。壹直有很多男生追求Meggie,我也有自己許多交往過的女友。
忽然有壹天,Meggiee成了我最好朋友的女友。感覺忽然觸動了心裏最深的地方。想起的都是少年時江蘇路喧鬧的黃昏。人行道上當時留著長發的Meggie的背影。想起有壹天Meggie叫我壹起回去。我搖搖頭說,不,我要在學校裏踢球。
再給我壹萬次重來的機會,我都願意陪她回去而不是去滿是煤灰的跑道上踢那直徑5公分的“足球”。
但破滅的終究是破滅的。像關於理想的課堂作文。
聽見老狼的壹首歌。教我們青春的從前,漂流在四方的癡心少年,讓我們心醉的似水流年,看我們萬水千山走遍。
誰還能想起關於理想的課堂作文?當初夢想著做工人、醫生、解放軍的孩子,如今漂泊在哪裏?
有多少夢能留給回憶。在偶爾觸動的瞬間。
歲月不留痕忘了相親相愛的人。有壹天蒼老便忘了兒時的作文。如果有壹天能重新相聚,會不會感覺那笑聲壹如當年回蕩在教室裏?
“我長大了要做個科學家,為祖國建設立功勞。”
“等我長大了,壹定要娶妳。”
“哪壹天大學畢業了,要找壹份薪水高的工作,還希望有個漂亮的女孩做老婆。”
“小時候壹直想念數學系,但出來難以找到工作,難道要我做陳景潤?算了,選金融系吧。”
他摸底考總是不及格的。因而也無所謂。
他拿左手和右手猜拳。左手寫著蘇,右手寫著瑩。
右手總是贏。
這遊戲似乎壹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右手會贏。就像他更喜歡瑩。
因為蘇是伸手可即的女子,而瑩是遙遠不可知的女人。
男人永遠對不可預知的事物更有興趣。
那壹天他放學後溜出了這所被稱為監獄的寄宿學校。
他靠在離學校不遠的現代職校的門口,看校園裏的男生們肆無忌憚地抽煙。
腦中旋轉著蘇和瑩。
然後聽見壹個男孩的聲音。再見,蘇瑩。
他擡頭看見壹個並不美麗的女子。染成玫瑰紅的壹頭短發,黑色的吊帶裙,勾勒出豐勻的曲線。瞪壹雙黑色的登山靴。銀白色的眼粉,香水的味道是午夜飛行。
他說。蘇瑩?
嗯。妳是誰?
想請妳喝杯咖啡的男人。
好的。哪裏?
Sunshine Cafe。他們不約而同地要了Cappuccino。
我認識兩個女人,壹個叫蘇,壹個叫瑩。
妳舉棋不定,最後卻選擇了蘇瑩?
嗯。
她問及他的學校,他告訴了她。
她大笑。那是個古板傳統、書呆子成堆的學校。
但妳似乎不同?
在那裏,如果妳不同就會被排斥出來。
所以妳來了這裏?
不。因為想找妳,所以來這裏。
他們的談話時斷時續。他可以像昨天壹樣,問蘇瑩《如果雲知道》的第壹首歌是什麽。
但他沒有。他清楚不同的兩場遊戲有著不同的控制者。
但或者會有相同的結局。
在那之後他們每天下午都在壹起。
她帶他去衡山路。去T:G.I.Faiday和Timepassage,去真鍋和香樟花園。他會帶她去逛華東師大、交大 或者市三女中。
他們是彼此單調生活的填充。
但只是壹杯酒,可以隨時放棄。
她會牽著他的手,講她們圈子裏的故事。然後壹定要他回報些書呆子的故事。
她說蘇和瑩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
但是蘇瑩,就不是個好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