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社是2014年11月創辦的,得要點時間宣傳,開始每次只有兩三個來,苗苗是第六次聚會來的,相比之後上百場的聚會,她可算是元老了。
話不多說,上圖:
這壹年裏,苗苗參與頻繁,是合格的會員,我曾想過如何培養她為骨幹。“培養”這個詞是從當時角度說的,那時我是副會長。當時的管理制度還在完善,“會員、骨幹、會長”等職稱都是自說的,不過我們在認真經營,這些想法相信不久就落實了。
2016年,她參加了在我家的講座,我充當老師講的。還有咖啡屋的聚會。2016年2月舉辦的壹次會社駕車環島行中,苗苗家是最後壹站。之後她有參與了兩期我組織的活動,如下:
之後,苗苗參與會社的頻率就減少了,和她的境遇有關,應該是懷寶寶了。那時她拿工作準證,夫妻倆租房子住,生活不易。另外,我因個人原因退出了會社,便沒有之後的聚會記錄了。會社壹直發展很順,規模逐漸變大,幾個人的聚會成了壹群人的聚會。這些都是後話了,今天的主角是苗苗,只說她。
與她的又壹次相遇是在2016年10月在牛車水的聚會,是為送別會社壹個骨幹舉辦的,這時我已經徹底退出會社,若不是戀舊想見見老骨幹們是不會去的。活動裏有分享自己看過的書的環節,苗苗帶了本《小豬錢錢》,正學習理財呢。如上解釋,沒有照片。可惜了。
之後,苗苗在會社的參與我就壹概不知了。
2017年中我搬入新家,為了紀念,在2018年1月出版了《理想國 之 探索》,開啟了“理想書屋”,在家舉辦新書發布會,新老朋友來了很多,都壹壹合影留念。我印象裏沒有苗苗,照片也沒有,但後來她說去過 -瞧我這腦子!
之後又沒了聯系。書屋的活動在前半年還算頻繁,每個月都邀請新老朋友來家坐坐,也送本我的書。年底舉辦了書屋聚會,在外面館子吃的,有照片但沒有她,就不上照片了。
從2018年後半年,書屋活動淡了下來,原因是多方面的。這些也是後話了,今天的主角是苗苗,只說她。
微信裏有她,書屋群裏有她,壹直靜靜的。之後疫情來了,拖了兩年,書屋的聚會活動徹底沒了,外界宣傳也停了,群裏留的都是老書友。這些年的陪伴下,已是老朋友了。
2021年11月,苗苗微信聯系了我,我還以為她的微信早已換了呢,原來壹直用著。她說近來得了場大病,所以顧不得參與群裏的,又馬上發給我她的“生病日記”- 107頁的日記,記錄從2019年11月到2020年3月,因腦幹出血,生命垂危,住院治療。日記在出院的3個月後寫成的。
就日記本身,其細膩和完整讓我實為震撼!這是在怎樣的意誌下寫出的?而且對於生命垂危且之後依然手腳不利索的人又是怎麽寫成的?我是壓著心情也壓著好奇心讀的。以前從沒見她寫過什麽,而這篇日記實為絕唱,非常有價值!不僅給親人朋友,對醫學研究也是有價值的,對珍惜生命熱愛生活的人也是有價值的!
其實,對我的震撼不是欣賞這個作品,而是洗了我的心。我開始懺悔了,某晚向愛人懺悔了自己做的糊塗事,也把所有的發生的說給了苗苗,可參考2021年12月的《致苗苗的壹封信》。從此,我的心透明了,人也清澈了。可以說,她是我的恩人。
苗苗的身體依然很差,從微信的交流能看出來,她多是用語音發給我的,說話不利索,本來說話就慢,現在更慢,時斷時續的。她說這兩年來壹直做物理治療,手腳還是不同程度的偏癱,但胃口和大腦思維都正常了。雖然說得吃力,但藏不住那股喜悅,她說想見見我,壹直等著呢。這種感情多麽奇妙,她的日記裏寫了很多人,親人和朋友,沒有提到我,可緩過勁後馬上聯系了我,毫不顧及地發給我所經歷的,還有她話裏的期盼。
醫生說她腦中的血瘤還在,不穩定,說破就破,那時就危險了,發病幾率在恢復後的前兩年很高,以後逐年遞減,也許壹輩子沒事,不過這顆定時炸彈壹直在。現在,她活得很簡單、很快樂,珍惜著每壹天。她有個像神壹樣的老公,從日記裏就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她是幸福的。如今苗苗入了基督教,理應如此。
2022年2月9日,我工作間湊空去看了她,她每天忙著搞復健,說很多朋友來看她,日程還挺滿的。我的工作也忙,壹直碰不到壹塊,但她壹直說期待著見我。下午4點多我湊空去了,還在Dover那邊住的,記得當年環島行去她家時就在這壹片兒住的。她說那時在隔壁的樓,現在她買了房子,兩個孩子壹男壹女。
我什麽也沒帶,只帶了給孩子的紅包。肚子餓,苗苗之前說想和我吃飯的,我想如果她家裏沒準備我就帶她出去吃,邊吃邊聊多好。沒和她客氣,去的路上就這麽問了。她說有飯,來吧。
進門時她在裏屋,聞聲出來的是她的孩子,很活潑,不認生,都這麽大了!我隨手給了他們紅包,接著又蹦出壹個來,後面是苗苗扶著助行架從屋裏挪了出來,身體比我想象的嚴重,出去吃的念頭萬萬不可了。
見三個孩子,我慌了,不由地高聲說:“這,這,怎麽三個?不是說兩個嗎?”她說:“是兩個,有個鄰居的。”這時她老公也在裏屋喊話解釋著,那個神壹樣的老公,我終於看清楚了。我問:“哪我給對了沒?”他們笑著說:“對了,對了。”
苗苗老了,五年不見了,又這麽場病,怎能不老呢?她的頭發散著,臉笑不出來了,說肌肉還僵著,笑也吃力,而且偏壹邊。她說看我的時候是重影,所以她的眼神總是對不住我,說得長了想得也費勁,就低頭皺眉地說,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她說每天的時間很快,她什麽也不能做,就是來回的溜達,定期做復健。她想做點什麽,可老公不讓。她是獨生子,母親曾過來照顧了很久,剛回國不久,家裏請了傭人。她的左手指不利索,但還能給我拿零食的盒子,邊聊邊把桌邊的盒子壹個壹個拿到中間來。這些我都能夠到,她好像無意識地做著,而且對她活動手臂有好處,就不攔她了。右臂勉強擡不起來,沒壹點力,手動不了,輕微的活也幹不了。
她說上午去醫院復查了,醫生又提起要不要考慮做手術的事,她壹聽就頭大,家裏人聽了都頭大。或許是心理期盼吧,都壹年多了,按說該有好轉了,可醫生的建議就是說沒有,瘤子原封不動地在。手術的風險是三個可能,幾率壹樣:要麽過程中死去,要麽瘤子去除了但成了植物人,要麽什麽也不做,留著定時炸彈;還有就是做成功了,但醫生說她這樣的案例新加坡很少,不超過五個,手術的底氣不夠。我聽著兩難,勸她珍惜生活,看看想做什麽,不留遺憾,某天覺得做完了,就考慮手術吧。
苗苗壹直惦記著她的日記,說裏面的時間線有些不準 - 彌留時的回憶怎麽能準呢?她想重新編排壹下,把不準的概括起來,寫成壹段日子的,不是某壹天的。我說這倒沒必要,日期的準確不是日記價值的重點,倒是建議她給開頭加個“引”,末尾加個“尾”,把結構完善了,做成小冊子。坦白說,它的價值值得出版,可我們這樣的凡人,出版是費力不討好的。我想起周國平的《妞妞的劄記》,寫的他孩子生下來就診斷有絕癥,活不久,那個劄記是記錄孩子從生到死的,和苗苗的有壹比,但我覺得病人本身寫出的更有價值,這不是那哪個大作家就可以的。
既然要珍惜生活,倒不妨把自己的事情說給別人。她入教會了,可以說給教友;她也曾參加過會社,可以說給書友。如今的人們需要心靈雞湯,有些以自己的成功和精彩來分享,我覺得不夠上層,我們是平凡的,應該把自己的苦難和依然與之鬥爭的精神傳達出來,這是她正在做的呀。如果運氣好,得到了肯定,以後再考慮出版。
以她的心態不為外界的虛名,我說只為了活得充實不留遺憾吧。妳想想,如果妳要準備分享,那是鍛煉口才的,還要配合姿態,這對健康恢復有好處。人有了奔頭血脈也活動得好,說不定腦子裏四通八達起來,之前積的血瘤慢慢散掉了呢。人的意誌何等的奇妙,這不是安慰的話,是實實在在的。
她聽的入神,可能是我說得快她跟不上。之間他的愛人不少插嘴的,動不動逗逗苗苗,據說這兩年來壹直這麽逗她,哄她笑,醫生說的,這樣對病人好。苗苗咯咯地笑,有些不是笑話,是老公打趣的牢騷,說:“我最不幸地就是娶了妳這個老婆呀!”“我的周末呀,沒有壹天可能睡個安慰覺的!”她老公胖胖的,也是方臉,可被肉吹成了圓臉,嗓門始終高,臉上也掛著笑,從沒落下過。這些話出口,竟然能聽出了幸福來,當真奇了,我也笑了。
飯菜上桌,有什麽吃什麽,本來壹家人的飯,多了我壹個,還好我最近減肥,就品著吃。以上的那些話都是飯桌上談的,苗苗怕我不夠,壹只手給我打開個香燜花生米的罐頭。她自己吃的很少,說壹直不能動,雖然胃口好可不敢吃,萬壹吃成胖子再堵了血管就不好了。
臨走時我們拍了照,見下:
苗苗想見見我的愛人,她還記的我愛人,務必讓我把話帶到。我問她能不能把妳我的故事寫下來說給其他人,我認識的人不多,就壹些知心朋友和書友們,還有個爛筆頭,這是我唯壹能做的。她同意。這和她寫日記的初衷壹樣,想留下些什麽,落在紙上了就是永恒了。
祝福,再聚!
史亮 留
2022.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