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窗外飄來壹首歌:“青青河邊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燒不盡,風雨吹不倒。青青河邊草,綿綿到海角,海角路不盡,相思情末了青青河邊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燒不盡,風雨吹不倒,青青河邊草,綿綿到海角,海角路不盡,相思情末了,無論春夏與秋冬,壹樣青翠壹樣好,無論南北與西東,但願相隨到終老。”聽了這首歌,我便想起了家鄉鄉野裏自生自長的青青草,它們長在高山上,溝谷間,大樹下,水田邊,山路旁,滿山滿坡滿嶺都是壹眼看不夠的青青草,有高的,有矮的,有粗的,有細的,站在山的最高處望下壹望,仿佛就是壹匹青幽幽的綠緞,更像壹處充滿詩情畫意的絕妙美景。
我想起家鄉原野上的薰蚊草,夏末秋初的時節,這薰蚊草自生自滅壹叢叢地長在山裏,修長而有半人之高,家鄉的夏夜熱得慌人,大白天從早到晚炎炎烈日的曝,屋頂上的瓦片被日頭曬得燙人,那熱得爍人的熱浪籠罩著整個屋裏。壹入夜,壹家子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屋外的院壩裏納涼,涼嗖嗖的夜風中不時飛來幾只長腳蚊子,為驅趕蚊子的叮咬,家鄉人把薰蚊草割回來,攤在院壩裏曬幹,再捆成壹把壹把的,把它壹點燃青煙冒起不刺眼而惹人快愉,那夜蚊子聞煙而逃。夜深了,家鄉人搬來壹架竹床擺在院壩裏,就在外面過夜,壹躺下便呼呼入睡,壹覺睡到大天亮。人和草就是這般親近。
家鄉風吹草動見牛羊。家鄉有這樣壹句諺語:羊不嫌草羊飽。在我的印象中,羊是食千草百草的,所食的草不論苦的,酸的,辣的,鹹的壹樣食得津津有味,忘情而忙碌於青青草叢中,吃得壹肚子滾圓的青草贏得牧羊人的好感與喜悅。如同家鄉人壹般,人生壹輩子難免遇上陰陰晴晴,風風雨雨,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生死別離,高賤富貧的事兒,但都能坦然面對,如草壹樣自信,像草壹樣生活,堅信山裏的日子有坎坷就會有平坦,有獨木橋就會有陽光道,有付出就會有回報,有耕耘就會有收獲,沒有必要為失去的感到抱怨;應該為早上冉冉升起的太陽而歡欣鼓舞,不要為逝去的昨天而悔恨懊喪,關鍵是要把握好今天和明天,雨過天晴見彩虹。
我也想起家鄉的山坡上那片毛茸茸的芭茅草,如同洞庭湖邊的蘆葦蕩,每年春天,大地復蘇的時候,那片芭茅草便不知不覺的長起來,壹夜之間,嫩芽便冒了出來,遠遠望去,壹片黃綠,走到近前卻又不見,壹周後,便由黃綠變成深綠,壹根根像箭壹般挺立著,壹陣風吹過,齊刷刷的,隨風擺動。盛夏季節,芭茅草長得比人高壹倍,每根芭茅草從桿到葉都是鮮綠的,綠的發亮,嫩的每片葉子都要滴出水來。風吹處,那叢叢芭茅草隨風舞動著,湧起陣陣綠色的漣漪,仿佛綠的海洋。
我還想起了家鄉壹位像草壹樣的人。每次見到他,總會看到他癡情青青草草,迷戀青青草,視自己為青青草的神色與專註。
他常說:草,不管長處哪裏,雜的、亂的、野的,演繹壹種平凡的生命,即使被無視於它的人走過,踐踏了,也不怨恨,壹挺小小的身板,用不了多久,就又可以再重新活過來。即使受過傷,也不會失去本色,不管別人有沒有瞧得起自己,它都保持著自己的活法,依然綠,甚至還會有壹些執著,越有人踩自己,越要盡情地綠下去。
他生於山村,長在離草的味道最濃的地方。年輕時就跟著他的老父親學會了壹個用草藥專治風濕跌打損傷和醫治耕牛的祖傳秘方。他風裏來雨裏去,頂著炎炎酷暑,爬山涉水四處采草藥,行走於村頭田間。雖然都在貧窮中度日,卻能像小草壹樣,生機盎然地,挺立於那段難熬的歲月。幾十年的行醫生涯,醫人醫牛無數。他說人的生命有時還不如壹棵草,草可以壹歲壹枯榮,人的生命卻只有壹次,壹去不返。別人可以不懂,或者懂了也總是做不到,他作為壹名草醫,壹定要懂,還要做到,把別人的生命裝在自己的心裏,像草藥壹樣醫治別人身上的病痛,換來別人生命的希望和生機。
在他的心裏,他是壹介草民,無論生於何地,長於何地,無論別人怎麽看他,無論歲月的風雨如何飄搖,他都以草的心性,不卑不亢地生活著,不但為自己保留了壹份執著和堅強,還為他人的生命鋪墊壹路的綠意,不慕高枝,肯在低處生長,卻永遠都不會丟失壹顆高貴的心,盡自己所能,呵護需要呵護的人,像草的壹生,自己雖平凡,卻成就了青青的美麗與不朽。
曾有人勸他:就憑您的醫術和名聲完全可以在集市擺攤或在縣城開個診所,說不定還可以發點小財。他淡淡壹笑: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錢多多用,錢少少用,把錢看得太重,人情就淡了……
家鄉的青青草讓我懂得了許多,還有許多知名不知名和人們認識不認識的草,它們同樣有動人的故事和不可低估的價值與作用,就如同人世間的人們壹樣,更多的是壹生壹世的默默無聞,是的,為人壹世就應該像草壹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