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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散文:愛的回音壁

畢淑敏是壹位心理咨詢師,多年前,我在北京的時候,有幸聽過她在清華大學裏的講座,還記得那個教學樓很古樸有故事的樣子,進入教室時人已滿,我在最後面站著,還有很多同學站著。內容忘記了,但我記得她臉上的淡然,過去10年仍然記得清楚。同時她是壹位作家,《愛的回音壁》是她的經典散文。

正因為她從事心理咨詢工作,接觸的真實的案例和故事,讓她對於當下人的情感現狀看得更加清晰和透徹,她分享了關於時下,獨生子女家庭,為何孩子們感受不到愛,即便是全家,甚至幾代人傾註了全部的愛,孩子還是感受不到愛,甚至愛無能呢?我最近聽了很多講座,也在說,讓孩子從小就學習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怕累著,保護得過好,並不壹定對孩子的健康成長有益。

“現今中年以下的夫妻,幾乎都是壹個孩子,關愛之心,大概達了中國有史以來的最高值。家的感情像個蘋果,姐妹兄弟多了,就會分成好幾瓣。若是千畝壹苗,孩子在父母的乾坤裏,便獨步天下了。

在前所未有的愛意中浸泡的孩子,是否物有所值,感到莫大的幸福?我好奇地問過。孩子們撇嘴說,不,沒覺著誰愛我們。

我大驚,循循善誘道,妳看,媽媽工作那麽忙,還要給妳洗衣做飯,爸爸在外面掙錢養家,多不容易!他們多麽愛妳們啊....

孩子很漠然地說,那算什麽呀!誰讓他們當爸爸媽媽呢?也不能白當啊,他們應該的。我以後做了爸爸媽媽也會這樣。這難道就是愛嗎?愛也太平常了!

我震住了。壹個不懂得愛的孩子,就像不會呼吸的魚,出了家庭的水箱,在幹燥的社會上,他不愛人,也不自愛,必將焦渴而死。

可是,妳怎樣讓由妳壹手哺育長大的孩子,懂得什麽是愛呢?從他的眼睛接受第壹縷光線時,已被無微不至的呵護包繞,紀對關照體貼熟視無睹。生物學上有壹條規律, 當某種物質過於濃烈時,感覺迅速遲鈍麻痹。

如果把愛定位於關懷,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對他的看顧漸次減少,孩子就會抱怨愛的衰減。“愛就是照料” 這個簡陋的命題,把許多成人和孩子- -同領入誤區。

寒霜陡降也能使人感悟幸福,比如父母離異或是早逝。但它災變的副產品,帶著天力人力難違的僵冷。孩子雖然在追憶中,明白了什麽是被愛,那卻是壹間正常人家不願走進的課堂。

孩子降生人間,原應壹手承接愛的乳汁,壹手播灑愛的甘霖,愛是壹本收支平衡的賬簿。可惜從壹開始,成人就間不容發地傾註了所有愛的儲備,劈頭蓋腦砸下,把孩子的壹-只手塞得太滿。全是收入,沒有支出,爰沈澱著,淤積著,從神奇化為腐朽,反讓孩子成了無法感到別人是愛妳的呢?

我又問壹群孩子,那妳們什麽時候感到別人是愛妳的呢?

沒指望得到像樣的回答。壹個成人都爭執不休的問題,孩子能懂多少?比如妳問壹-位熱戀中的女人,何時感受被男友所愛?回答壹定光怪陸離。

沒想到孩子的答案晴朗堅定。我幫媽媽買醋來著。她看我沒打了瓶子,也沒灑了醋,就說,閨女能幫媽幹....我特高興,從那會兒,我知道她是愛我的。翹翹辮女孩說。

我爸下班回來,我給他倒了壹杯水,因為我剛在幼兒園裏學了-首歌,詞裏說的是給媽媽倒水,可我媽還沒回來呢,我就先給我爸倒了。我爸只說了壹句,好兒....就流淚了。

從那次起,我知道他是愛我的。光頭小男孩說。

我給我奶奶耳朵上夾了壹朵花,要是別人,她才不讓呢,馬上就得揪下來。可我插的,她壹直帶著,見著人就說,看,這是我孫子打扮我... . .我知道她是愛我....另壹個女孩說。

我大大地驚異了。訝然這些事的碎小和孩子鐵的邏輯。更感動他們談論裏的鄭重神氣和結論的斬釘截鐵。愛與被愛高度簡化了,統壹了。孩子在被他人需要時,感到了壹個幼小生命的意義。成人註視並強調了這種價值,他們就感悟到深深的愛意,在嘗試給予的現時,他們懂得了什麽是接受。愛是壹面遼闊光滑的回音壁,微小的愛意反復回響著,折射著, 變成巨大的轟鳴。當付出的愛被隆重接受並珍藏時,孩子終於強烈地感覺到了被愛的尊貴與神聖。

被太多的愛壓得麻木,騰不出左手的孩子,只得用右手,完成給予和領悟愛的雙重任務。

天下的父母,如果妳愛孩子, 壹定讓他從力所能及的時候,開始愛妳和同圍的人。這絕非成人的自私,而是為孩子壹世著想的遠見。不要抱怨孩子天生無愛,愛與被愛是鐵杵成針。

百年樹人的本領,就像走路-樣,需反復練習 ,才會舉步如飛。如果把孩子在無邊無際的愛裏泡得口眼翻白,早早剝奪了他感知愛的能力,育出壹個愛的低能兒,即使不算彌天大錯,也是成人權力的濫施,或許在遭天譴的。

在愛中領略被愛,會有加倍的豐收。孩子漸漸長大, 壹個愛自己愛世界愛人類也愛自然的青年,便噴薄欲出了。”

讀到這裏,相信妳的內心多少會有點漣漪,愛的能力不是天生就有,我們都需要去學習,大人作為孩子的榜樣同樣需要學習放手,讓孩子會照顧自己,也會顧及他人,懂得保護自己的界線,也懂得尊重他人,這就是愛了。

當妳去照顧壹朵小花,壹只動物,不占別人的便宜,不欺負弱小,這也是愛了。

愛與被愛就在這種接受與付出之間完整地塑造了人,愛有回應,當然美好,但兩者之間沒有完美的平衡。珍惜為我們付出的人,也去珍惜能夠為他人付出的機會,當愛流動起來的時候才是鮮活,有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