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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懷念

永遠的懷念

又是壹年清明時,春風落日萬人思。

不由得

父親走了已經15個年頭了,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只言片語,依然清晰地鐫刻在我的腦海裏。想起父親,就會淚灑衣襟;想起與父親的最後壹見,就會肝腸寸斷。

父親壹生勤勞節儉,開朗樂觀。艱苦的日子裏,他從容應對,從不抱怨生活的艱辛。為了老人和兒女,他起早貪黑,任勞任怨。80年代初,在別人還僅僅種著兩畝自留地的時候,他卻開始嘗試著種蔬菜大棚。白天,他與母親在棚裏除草松土,施肥打藥。汗流浹背時,父親會開玩笑說:“看,這大棚就是天然的洗澡場,出這麽多汗,把身上的泥條子也沖下來了。”有時候幹活累得直不起腰,父親就拱著背出出進進。他佝僂著腰身,探著僵直的脖梗艱難作活,不肯稍稍坐下來抽支煙,喘口氣。在他眼裏,農活實在太多了,多得他壹天要勞作十五六個小時,有時甚至通宵達旦。

賣菜時節,父母白天在棚裏幹活,晚上就將收摘的蔬菜用單車托回家,趁著夜深人靜,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彎著腰,拱著背,低頭精心理順、挑選、捆紮著堆成小山樣的蔬菜。父親的眼睛熬紅了,母親的手指僵硬了,村子裏壹家家的燈光陸續熄滅了,而我家的小窗戶裏,依稀透出微弱的頑強的燈光來。收拾停當後,父親走出屋,村落裏偶爾傳來壹兩聲犬吠。他彎曲著雙腿,努力地將酸痛的腰身伸展壹下,揉揉發澀的眼睛,望望深夜滿天的繁星,確認明天是個好天氣,就匆忙回屋。

淩晨兩點,剛合下眼的父母又要悉悉索索地起床了。父親要早起去70裏地的北部村落趕集賣菜;母親要為父親做早飯送行。母親心疼父親,在父親的飯碗裏加了個荷包蛋,父親喝湯時吃到了,又悄悄夾了出來,對母親說:“放心,我身體壯著呢,還是留給孩子們吃吧!他們還小,還都需長身體!”

下午兩三點時,在母親焦灼地等待中,父親疲憊的身影出現在家人的視線裏了,母親趕緊燒火,為父親做壹天中的第二頓飯。有時母親也會心疼地抱怨父親:“集市上那麽多賣吃的,妳就不會自個買點吃啊?又不是沒有錢,攥得那麽緊幹嘛?多少買壹點,哪怕吃不飽,也比硬撐著肚子兩三頓不吃好呀!妳餓起來不難受呀?妳以為妳那身子就是鐵打的呀?”聽著母親地嘮叨,父親嘿嘿地笑兩聲:“我這肚子就是鐵打的,餓過去了就不餓了,少吃個壹頓兩頓的不礙事,能省壹個是壹個,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做妳的飯吧,這會我又開始餓了……”

父親年輕時候得過急性甲肝,因無錢醫治,後來成為了乙肝攜帶者,長期的勞作讓父親的身體吃不消了,他的乙肝轉化成了肝硬化,他被迫賣掉大棚,治療時期,他又去了村裏的窯場打工。幹不了重體力活,父親就接管記賬發放磚批的活計。每天塵土飛揚,壹身疲憊。壹回到家,母親就催著父親將衣服替換下來為他洗。

壹段時間,父親感覺體力有所恢復了,就在發放磚批的崗位上再添加壹份工作。他在工作間隙,開始見縫插針地倒騰挪移磚坯了。他壹人幹到三人的活,手上的老皮磨成了繭子,我拿剪刀給他剪他都沒有感覺。積勞成疾,忽然壹日,父親壹頭跌倒在了地上,腦袋離剛出窯的紅磚僅差壹頭發。鄉鄰們將他擡回家,母親、奶奶還有好些家人圍攏著他。他臉色蠟黃,氣若遊絲,睜開眼睛看到家人焦急的臉龐時,艱難地喘息著說:“我沒事,死不了……”醫生勸道:“別說了,歇歇吧!以後呀,不能再幹那些活了,哪有像妳這麽玩命的人呀?”

病中的父親不得不放棄了勞作,病魔纏身,疼痛折磨的他日漸憔悴,哥哥強硬地勸他去了市人民醫院做檢查。回來後,哥淚流滿面。父親已經滿肚子的病啦!肺氣腫,肝脾腫大,肝硬化,肝部惡性腫瘤。壹家人陷入恐懼與絕望的境地,父親卻坦然對母親說:“誰還能長生不老呀?既然到這地步了,就別再花那份冤枉錢了,能靠多久算多久!妳跟著我過了大半輩子的苦日子,年紀大了也別再幹重活了,我們的積蓄夠妳養老,不會拖累兒女……”

父親堅持不住院動手術,家人只好商定讓他去了外地做保守治療。他性格開朗,坦然面對命運的安排,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壹段時間後,再做檢查,腫瘤沒有再擴大。這真是壹個天大的喜訊!我們壹時喜不自禁,父親也讓喜悅沖昏了頭腦。他執意要回家,說可以按醫生的囑咐在家裏治療。我們明白,他更珍惜與家人在壹起的時光,還有他未達成的心願——看到弟弟成家。

回家後,父親就將醫生壹再強調的不能操勞的話語丟在腦後了。為了操辦兒子的婚事,他自己動手裝修房子,房子裝修好了,他卻再次累倒了。可他還是強打精神,又為大兒子搭建了壹個車棚。他開始猛烈的咳嗽,徹夜不斷。他抑制不住對我兩歲兒子的思念,騎自行車跑了60多裏路來探看。我不能想象,他壹路上汗濕衣襟,疲憊至極的情形。

病情進壹步惡化,他開始整宿不能合眼。他怕他的呻吟攪得母親心神不安,就搬去了隔壁的床鋪。躺在病床上,靠自己的力氣已經不能自如地起身了,他就讓母親在床頭系壹張床單,以便借助這個東西拽拉自己起身。他堅持著,不勞煩,不打擾家中的任何壹個人……

周末我回家看他,面對著骨瘦如柴的父親,我哽咽著不能說出壹句話往日,我眼中高大魁梧的父親,病後,由150斤的體重急劇降至70來斤。他深陷的眼窩,焦黃的面容,細若麻桿的胳膊,讓我不忍目睹。他半躺半臥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跟我說話:“我怕熬不了多少時日了,妳若能買到杜冷丁,就幫我買兩盒吧……我怕到時候會疼得受不住……不得已時讓人打上壹針止疼……”我悲從心起,淚水“唰”地淌了壹臉。

第二天,我托人從醫院為父親買回了兩盒杜冷丁,父親放在床頭邊,眼睛裏跳躍出少有的亮光。那是他期待又害怕接觸的東西,那是他在自己生命的極限不得不做的防範。那藥,在他看來,是神丹妙藥,是舒心活力丸。父親眼含笑意,說:“行,有了這些,我就不再怕了……回去上班吧,我沒事……”

再次回家時,是壹個飄著細雨的秋日,那時父親已經處於彌留之際,他昏迷不醒,心臟不規則地跳動著。父親的救命藥靜靜擱放在床頭邊,壹個盒子沒有開封,另壹個打開壹個小口,旁邊放著兩支空了的玻璃針瓶。

母親說,這壹周父親的疼痛達到了極限,可他就是強忍著不肯打針,有時會聽到他低聲地呻吟,有時會聽到他“咯咯”地咬牙,在他疼得大汗淋漓之時,母親就會叫大夫來,催著給他打上壹針。過後父親就會跟她說,能挺過去的時候,就別讓大夫打針,這藥不但貴,聽說打多了還會上癮,他不願依賴著針藥活著。那針藥就這麽靜靜地擱放在他床頭邊……

父親走了,那壹年,他剛剛53歲,我永遠,永遠不能夠忘記——1999年的那個飄著小雨的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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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朱素榮,女,山東壽光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會員。多篇散文、小說、詩歌發表於省、市及國家級報紙刊物上。作品《怒放出自己生命的色彩》入選教育部統編版中小學語文教材主題閱讀《語文素養核心讀本》,出版散文集《芳草青青》《歲月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