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汪精衛到達醫院急救室時,曾仲鳴已昏迷多次,他醒來時對汪精衛說:“我能代汪先生死,死而無憾,國事有汪先生,家事有吾妻,我沒有不放心的事。”曾仲鳴臨死前又掙紮起來,把以他的名義替汪精衛在國外銀行存款的支票上壹壹簽了字,為汪精衛盡了最後的壹份力。
汪氏對曾仲嗚之卒於因傷不起,以身代殉,無限悲憤,無限哀傷,曾親為其撰行狀雲:
曾仲鳴先生行狀 汪兆銘
嗚呼!余誠\不意今日乃執筆為仲嗚作行狀也!當二十四年十壹日壹日,
余在南京中央黨部為兇徒所狙擊,坐血泊中,君來視余,戚甚,余以語慰之
,此狀今猶在目前,乃今則君臥血泊中,而以語慰我也。余當日雖瀕於死,
而卒不死,乃今則君竟壹瞑弗視也。國事至此,死者已矣,生者當以死繼之
,其有濟於國與否,未可知也!即幸而濟,茫茫後死之感,何時已乎!
君以中華民國紀元前十六年歲次丙申二月二十八日,生於福建之閩縣。
幼孤,母氏至賢。君於諸兄弟姊妹中,年最少。姊氏醒,適方氏,少孤,攜
孤子賢俶與夫之女弟君瑛,及夫弟聲濤聲洞同留學於日本,先後加入中國同
盟會,從孫先生致力革命。庚戌之歲,嘗與君瑛暨黎仲實、俞雲紀、黃復生
、陳璧君及兆銘謀\刺清攝政王,事敗,復生兆銘被執,復與君瑛等,參加辛
亥三月二十九日廣州之役,雲紀聲洞戰死。元年,與君瑛璧君等得官費留學
於法國,各攜其弟妹偕行,節三四人之所得,以資六七人之用。
君於此時,年十五。君瑛之妹君璧,則少於君二歲,自幼時,備聞姊氏
之教,如以身許國之義。既入蒙達爾智中學,銳意力學,孜孜矻矻,又自以
年幼,去國遠,每學校休假,則移遊息之晷,以補習國學,兼程並進,學識
日懋,而習於勤儉,誌節堅定,他日為國服務,廉節之操,亦於此養成焉。
元年以來,國事靡定,兆銘仆仆奔走,留學之願,有誌未逮。君則沈潛
專壹,中學畢業,更入大學,初治化學,兼治文學,先後在法國波鐸大學獲
化學士,在裏昂大學獲文學博士學位,名實斐然。復在裏昂中法大學任秘書
長之職,於華法教育,多所盡力,且留心國內政聞,其政治主張,亦確定於
此時也。君與君璧幼同學,誌趣相得,既成夫婦,伉儷尤篤。君璧致力繪事
,有聲於中外。十四年相將歸國,皆任教授於廣州中山大學。迨七月壹日國
民政府成立,君被任為秘書,是為君盡瘁國事之始。自是以後,數年之間,
中國之進步與紛亂,更叠起伏,君與兆銘,相從患難,識定而氣閑,然備嘗
險阻,習知情為,其恢弘之度,遂與日俱進。
二十年十二月,中國國民黨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君被舉為候補中央執
行委員。二十壹年壹月二十八日任行政院秘書長,旋調鐵道部次長。其時東
北已喪,淞滬又被兵,舉國岌岌,以救亡固存為務,而***產黨則乘機益猖獗
於江西,謀\顛覆中華民國。中央於是決策,對內務根據三民主義,以完成中
華民國之建設。其尤要者,充實民力,發展國力,以裕民生,以固國防,凡
有障礙,悉掃除之。對外則務以和平正義,求得國際之同情與援助,且期待
日本之最後覺悟。凡此決策,蓋深維本末之義,而確定救亡固存之方針與步
驟。大計既定,頒之全國,壹致進行。軍事委員長蔣中正,督師南昌,當剿
匪之任,其他行政諸機構,亦皆同心協力,謀\國是之實現。君在鐵道部,佐
部長顧孟余改進路政,雖庫帑奇細,債務累積,而運\籌作策,不遺余力。先
後舉辦京浦輪渡,延長隴海鐵道,復完成粵漢鐵道,此為前清末造以來,舉
國所跂望而迄未能竣事者,至是始得由廣州直達武漢,與平漢鐵路相銜接,
於國防民生,貢獻甚鉅。二十四年十壹月,中國國民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
,復被舉為候補中央執行委員,旋辭鐵道部次長職。於翌年二月,偕兆銘出
國,及十二月聞西安事變,遂歸。
二十六年二月,就任中央政治委員會副秘書長。八月,中央政治委員會
以抗戰軍興,特設國防最高會議,以君為秘書主任。其時中央決策,悉全國
之力,從事抗戰,而於和平斡旋,仍並行不悖。當七月七日蘆溝橋事變既發
,中央仍宣言願采取壹切國際調停和解諸手段,以息戰爭。當八月十三日以
後,戰事蔓延淞滬,而九國公約國開會議於比京,提議調停,中央仍予接受
。及十二月初,南京垂陷,德國大使奉其國政府之命,傳達日本和平條件,
中央承諾以為和平談判之基礎。二十七年九月,國聯開會,中央復訓令代表
,要求適用盟約第十七條,亦為以和平方法解決糾紛。凡此事實,皆中外所
昭見,而隱微曲折,君以參與機要,知之尤深且切。
夫和戰大計,為國家生死安危所關,不得不戰則戰,可和則和,此為謀\
國之常規。況中國自抗戰以來,全國被兵,失地延及九省,將士死傷百余萬
,人民肝腦塗地,其數不止倍蓰。如和平條件無害於國家生存獨立,則結束
戰事,以圖補救,尤忠於謀\國者所宜出。惟***產黨人心目中無祖國,其始欲
藉淞滬戰事,牽制國軍,俾得以盤踞江西。及頻年被剿,由東南竄西北,窮
蹙垂盡,則又藉西安事變,托名抗戰,轉移視聽。抗戰既起,乘舉國存亡呼
吸之際,益擴張其政治組織及軍隊,以終遂其顛覆中華民國之謀\。知和議若
成,必不利於所圖,乃悉力破壞之,輾轉勾引,所以挑撥離間煽動中傷者無
不至。兆銘既痛國是之被擾動,又怵於國家大計為宵人所挾持,將不免於覆
亡,數數言於國防最高會議。十二月九日,軍事委員長蔣中正至重慶,復激
切言之,卒不納,遂於十八日去重慶,十九日至河內,君偕行,二十九日以
建議書公布於世。
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壹日晨醜時,天未明,兇徒數人,持械突入寓所,發
彈數十,傷五人,君傷最重,是日申時卒。夫人君璧以奮身救君,亦中三彈
,余三人傷,輕重不等,兇手被捕者三人。越日,法文各報皆以大字標明藍
衣社所為,且據兇手供稱,謀\殺目的實在兆銘雲雲。
君生平文學著述甚多,而於政治則重實行,少言論,且以處機要之地,
益以慎密為稱,然亦正由其處機要之地,於中央決策之經過及其蹉跎變幻之
所以然,了然於中。憂國之心既深,及其未亡,而思有以救之,積誠\已久,
壹旦決然行其心之所安,凡悠悠之毀譽,及其壹身之死生禍福,固所不計也
。嗚呼!是可謂仁且勇矣!
君自受傷至逝世,神誌清明,語親友曰:「國事有汪先生,家事有吾妻
,無不放心者」!夫人君璧,身受三傷,日睹君之臨命,茹痛言曰:「在此
時代,抗戰可死,致力和平亦可死,吾人要當以壹己之死,換取國家民族之
生存。君卒時,三子均幼。方曾兩家,自前清末造,參加革命,至於今日,
或身死國事,或盡瘁未已。兆銘往還既密,以公義兼私交,於君之死,為國
家痛,為兩家痛。倉猝記述,未足以盡君之生平,僅舉其誌事之大者,告之
同誌,俾知所繼述雲爾。(二十八年四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