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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芳現代詩歌

 在平時的學習、工作或生活中,大家最不陌生的就是詩歌了吧,詩歌是用高度凝練的語言,生動形象地表達作者豐富情感,集中反映社會生活並具有壹定節奏和韻律的文學體裁。還苦於找不到好的詩歌?以下是我幫大家整理的何其芳現代詩歌,僅供參考,大家壹起來看看吧。

 何其芳現代詩歌1

 秋天

 震落了清晨滿披著的露珠,

 伐木聲丁丁地飄出幽谷。

 放下飽食過稻香的鐮刀,

 用背簍來裝竹籬間肥碩的瓜果。

 秋天棲息在農家裏。

 向江面的冷霧撒下圓圓的網,

 收起青鯿魚似的烏柏葉的影子。

 蘆蓬上滿載著白霜,

 輕輕搖著歸泊的小槳。

 秋天遊戲在漁船上。

 草野在蟋蟀聲中更寥闊了。

 溪水因枯涸見石更清洌了。

 牛背上的笛聲何處去了,

 那滿流著夏夜的香與熱的笛孔?

 秋天夢寐在牧羊女的眼裏。

 何其芳現代詩歌2

 歡樂

 告訴我,歡樂是什麽顏色?

 像白鴿的羽翅?鸚鵡的紅嘴?

 歡樂是什麽聲音?像壹聲蘆笛?

 還是從稷稷的松聲到潺潺的流水?

 是不是可握住的,如溫情的手?

 可看見的,如亮著愛憐的眼光?。

 會不會使心靈微微地顫抖,

 而且靜靜地流淚,如同悲傷?

 歡樂是怎樣來的?從什麽地方?

 螢火蟲壹樣飛在朦朧的樹陰?

 香氣壹樣散自薔薇的花瓣上?

 它來時腳上響不響著鈴聲?

 對於歡樂,我的心是盲人的目,

 但它是不是可愛的,如我的憂郁?

 何其芳現代詩歌3

 贈人

 妳青春的聲音使我悲哀。

 我嫉妒它如流水聲睡在綠草裏,

 如群星墜落到秋天的湖濱,

 更忌妒它產生從妳圓滑的嘴唇。

 妳這顆有著成熟的香味的紅色果實

 不知將被嚙於誰的幸福的嘴。

 對於夢裏的壹枝花,

 或者壹角衣裳的愛戀是無希望的。

 無希望的愛戀是溫柔的。

 我害著更溫柔的懷念病,

 自從妳遺下明珠似的聲音,

 觸驚到我憂郁的思想。

 何其芳現代詩歌4

 休洗紅

 寂寞的砧聲撒滿寒塘,

 澄清的古波如被搗而輕顫。

 我慵慵的手臂欲垂下了。

 能從這金碧裏拾起什麽呢?

 春的蹤跡,歡笑的影子,

 在羅衣的退色裏無聲偷逝。

 頻浣洗於日光與風雨,

 粉紅的夢不壹樣淺退嗎?

 我杵我石,冷的秋光來了。

 它的足濯在冰樣的水裏,

 而又踐履著板橋上的白霜。

 我的影子照得打寒噤了。

 何其芳現代詩歌5

 圓月夜

 圓月散下銀色的平靜,

 浸著青草的根如寒冷的水。

 睡蓮從夢裏展開它處女的心,

 羞澀的花瓣尖如被吻而紅了。

 夏夜的花蚊是不寐的,

 它的雙翅如粘滿花蜜的黃蜂的足

 竊帶我們的私語去告訴蘆葦。

 說啊,是什麽哀怨,什麽寒冷搖撼,

 妳的心,如林葉顫抖於月光的摩撫,

 搖墜了妳眼裏純潔的珍珠,悲傷的露?

 妳的聲音柔美如天使雪白之手臂

 觸著每秒光陰都成了黃金。

 妳以為我是壹個殘忍的愛人嗎?

 若我的胸懷如藍色海波壹樣柔媚,

 枕妳有海藻氣息的頭於我的心脈上。

 它的顫跳如魚嘴裏吐出的珠沫,

 壹串銀圈作眠歌之回旋。

 迷人的夢已棲止在妳的眉尖。

 妳的眼如含苞未放的並蒂二月蘭,

 蘊藏著神秘的夜之香麝。

 妳聽見金色的星殞在林間嗎?

 是黃熟的槐花離開了解放的枝頭。

 妳感到壹片綠陰壓上妳的發際嗎?

 是從密葉間滑下的微風。

 玲瓏的欄幹的影子已移到我們腳邊了。

 妳沈默的朱唇期待的是什麽回答?

 是無聲的落花壹樣的吻?

 何其芳現代詩歌6

 黎明

 山谷中有霧。草上有露。

 黎明開放著像花朵。

 工人們打石頭的聲音

 是如此打動了我的心,

 我說,勞作最好的象徵是建築

 我們在地上看見了房屋,

 我們可以搬進去居住。

 呵,妳們打石頭的,砍樹的,築墻的,蓋屋頂的,

 我的心和妳們的心是如此密切地相通,

 我們像是在為著同壹的建築出力氣的弟兄。

 我無聲地寫出這個短歌獻給妳們,

 獻給所有壹醒來就離開床,

 壹起來就開始勞作的人,

 獻給我們的被號聲叫起來早操的兵士

 我們的被鐘聲叫起來自習的學生,

 我們的被雞聲叫到地裏去的農夫。

 何其芳現代詩歌7

 預言

 這壹個心跳的日子終於來臨!

 呵,妳夜的嘆息似的漸近的足音

 我聽得清本是林葉和夜風私語,

 麋鹿馳過苔徑的細碎的蹄聲!

 告訴我用妳銀鈴的歌聲告訴我,

 妳是不是預言中的年青的神?

 妳壹定來自那溫郁的南方!

 告訴我那裏的月色,那裏的日光!

 告訴我春風是怎樣吹開百花,

 燕子是怎樣癡戀著綠楊!

 我將合眼睡在妳如夢的歌聲裏,

 那溫暖我似乎記得,又似乎遺忘。

 請停下妳疲勞的奔波,

 進來,這裏有虎皮的褥妳坐!

 讓我燒起每壹個秋天拾來的落葉

 聽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聲將火光壹樣沈郁又高揚,

 火光壹樣將我的壹生訴說。

 不要前行!前面是無邊的森林:

 古老的樹現著野獸身上的斑紋,

 半生半死的藤蟒壹樣交纏著,

 密葉裏漏不下壹顆星星。。

 妳將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當妳聽見了第壹步空寥的口聲。

 壹定要走嗎?請等我和妳同行!

 我的腳步知道每壹條熟悉的路徑,

 我可以不停地唱著忘倦的歌,

 再給妳,再給妳手的溫存!

 當夜的濃黑遮斷了我們,

 妳可以不轉眼地望著我的眼睛!

 我激動的歌聲妳竟不聽,

 妳的腳竟不為我的顫抖暫停!

 像靜穆的微風飄過這黃昏裏,

 消失了,消失了妳驕傲的足音!

 呵,妳終於如預言中所說的無語而來,

 無語而去了嗎,年輕的神?

 作者介紹:

 何其芳,1912年2月5日生於重慶萬州,現代詩人、散文家、文學評論家。1935年於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1938年,到延安魯迅藝術學院任教,同年加入中國***產黨,為革命文藝作了大量拓荒工作。同年,發表作品《生活是多麽廣闊》《我為少男少女們歌唱》。[1-2]何其芳曾任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理事和書記處書記,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等職,當選為第壹、二、三屆全國政協委員,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

 1977年7月24日,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享年65歲。

 人物評價:

 何其芳同誌在藝術上不斷進行著新的追求和探索,在理論上也有自己的獨立建樹。

 治學嚴謹,刻苦勤奮。他研究了我國古典詩歌、民歌、新詩在形式上的特點,根據現代漢語的客觀規律,提出了建立現代格律詩的主張,並且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中,對詩歌的形式進行了新的探索。他關於我國古典文學的研究,提出了不少自己獨到的見解,推動了我國古典文學研究的發展。他不止壹次地說過,做好古典文學研究工作,特別是總結那些帶有規律性的問題,不僅有助於社會主義文學的發展,還可以豐富我國馬克思主義的文藝理論。

 何其芳的壹生,經歷了多次轉折與蛻變,由新月派詩人到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家,由壹個學者而成為新中國文學研究的領軍人物,他為中國新文藝、新中國的文學研究事業作出了卓越貢獻。

 何其芳現代詩歌8

 · 秋 天〔壹〕

 說我是害著病,我不回壹聲否。

 說是壹種刻骨的相思,戀中的癥候。

 但是誰的壹角輕揚的裙衣,

 我郁郁的夢魂日夜縈系?

 誰的流盼的黑睛象牧人的笛聲

 呼喚著馴服的羊群,我可憐的心?

 不,我是夢著,憶著,懷想著秋天!

 九月的晴空是多麽高,多麽圓!

 我的靈魂將多麽輕輕地舉起,飛翔,

 穿過白露的空氣,如我嘆息的目光!

 南方的喬木都落下如掌的紅葉,

 壹徑馬蹄踏破深山的寂默,

 或者壹灣小溪流著透明的憂愁,

 有若漸漸地舒解,又若更深地綢繆……

 過了春又到了夏,我在暗暗地憔悴,

 迷漠地懷想著,不做聲,也不流淚!

 六月二十三日

 (原題《季候病》。原載1932年10月1日《現代》第1卷第6期)

 · 腳步

 妳的腳步常低響在我的記憶中,

 在我深思的心上踏起甜蜜的淒動。

 有如虛閣懸琴,

 久失去了親切的手指,

 黃昏風過,

 弦弦猶顫著昔日的聲息;

 又如白楊的落葉飄在無言的荒郊,

 片片互遞的嘆息猶似樹上的蕭蕭。

 呵,那是江南的秋夜!

 深秋正夢得酣熟,

 而又清徹,脆薄,

 如不勝妳低抑之腳步!

 妳是怎樣悄悄地扶上曲折的闌幹,

 怎樣輕捷地跑來,

 樓上壹燈守著夜寒,

 帶著幼稚的歡欣給我壹張稿紙,

 喊著妳的新詞,

 那第壹夜妳知道我寫詩!

 壹九三二年五月壹日

 (原載1932年10月1日《現代》第1卷第6期)

 · 慨嘆

 我是喪失了多少清晨露珠的新鮮?

 多少夜星空的靜寂滴下綠陰的樹間?

 春與夏的笑語?花與葉的歡欣?

 二十年華待唱出的青春的歌聲?

 我飲著不幸的愛情給我的苦淚,

 日夜等待熟悉的夢來覆著我睡,

 不管外面的呼喚草壹樣青青蔓延,

 手指壹樣敲到我緊閉的門前。

 如今我悼惜我喪失了的年華,

 悼惜它,如死在青條上的未開的花。

 愛情雖在痛苦裏結了紅色的果實,

 我知道最易落掉,最難撿拾。

 六月二十五日

 (原載1933年3月5日成都《社會日報·星期論壇》第7期)

 · 昔年

 黃色的佛手柑從伸屈的指間

 放出古舊的淡味的香氣;

 紅海棠在青苔的階石的壹角開著,

 象靜靜滴下的秋天的眼淚;

 魚缸裏玲瓏水的假山石上,

 翻著普洱草葉背的紅色;

 小庭著有茶漆色的小圈椅

 曾扶托過我昔年的手臂。

 寂寥的日子也容易從石闌畔

 從躑躅著家雀的瓦檐間輕輕去了,

 不聞壹點笑聲,壹絲嘆息。

 那迎風開著的小廊的雙扉,

 那匍匐上樓的龍鐘的木梯,

 和那會作回聲的高墻,

 都記得而且能瑣細地談說:

 我是壹個太不頑皮的孩子,

 不解以青梅竹馬作嬉戲的同伴。

 在那古老的落寞的屋子裏,

 我亦其壹草壹木,靜靜地長,

 靜靜地青,也許在寂寥裏

 也曾開過兩三朵白色的花,

 但沒有飛鳥的歡快的翅膀。

 七月二十壹日

 (原載1933年4月9日成都《社會日報·星期論壇》第11期)

 · 雨天

 北方的氣候也變成南方的了;

 今年是多雨的季節。

 這如同我心裏的氣候的變化:

 沒有溫暖,沒有明霽。

 是誰第壹次窺見我寂寞的淚

 用溫存的手為我拭去?

 是誰竊去了我十九歲的驕傲的心,

 而又毫無顧念地遺棄?

 呵,我曾用淚染濕過妳的手的人,

 愛情原如樹葉壹樣,

 在人忽視裏綠了,在忍耐裏露出蓓蕾,

 在被忘記裏紅色的花瓣開放。

 紅色的花瓣上擅抖著過,成熟的香氣,

 這是我日與夜的相思,

 而且飄散在這多雨水的夏季裏,

 過分地纏綿,更加壹點潤濕。

 八月十八日

 (原載1933年3月12日成都《社會日報·星期論壇》第8期)

 · 羅衫

 我是曾裝飾過妳壹夏季的羅衫,

 如今柔柔地折疊著,和著幽怨。

 襟上留著妳嬉遊時雙槳打起的荷香,

 袖間是妳歡樂時的眼淚,慵困時的口脂,

 還有壹枝月下錦葵花的影子

 是在妳合眼時偷偷映到胸前的。

 眉眉,當秋天暖暖的陽光照進妳房裏,

 妳不打開衣箱,檢點妳昔日的衣裳嗎?

 我想再聽妳的聲音。再向我說:

 “日子又快要漸漸地暖和。”

 我將忘記快來的是冰與雪的冬天,

 永遠不信妳甜蜜的聲音是欺騙。

 九月十五日

 (原載1933年5月《西湖文苑》第1卷第1期)

 · 夢歌

 吩咐溢流的月華滌清妳的行程,

 夜的胸懷為妳的步履起伏得更柔美,

 妳裙帶卷著滿空的微風與輕雲,

 流水屏息傾聽妳泠泠的環佩。

 妳修曼的絲發紛披著金色的群星,

 如滿架紫藤垂著璀璨的花朵,

 那清輝照亮了人間每粒合眼的靈魂,

 每顆心都開著,期待妳撫慰的低歌。

 夢呵,用妳的櫻唇吹起深邃的簫聲,

 那仙音將展開壹條蘭花的幽路,

 滿徑散著紅艷的薔薇的落英,

 青草間綴著碎圓的細語的珠露。

 我的裸足微顫於盈盈不盡的奇遇,

 欲佇又行的惴懼輕失了沿途的清新,

 如慵的雙臂垂著沈沈的驚異:

 不能環抱無邊的溫柔,流著的歡欣。

 密林的綠葉滴下令人酥醉的芳馨,

 但飲幹這杯杯靈酒呵我更清醒,

 綠苔空平陳著誘人輕睡的錦茵,

 還有更靈奇的林外在前招引。

 白石的長堤伸直的靜臥,

 聽著我的足音漸近竟不微驚。

 說著什麽甜蜜呵睡在它身側的柔波,

 可能語我王子的吻,仙女的漆睛?

 我知最後等著的是壹泓空瑩,

 妳澄清的銀鏡照徹了我的心隱。

 我覺到妳的幽冷已俗沒了我全身,

 雖說妳擁抱著的僅我癡凝的瘦影。

 我覺到紅莖的荇藻已撫著我兩臂,

 是什麽媚香流泛在妳皓潔的胸懷?

 我真甘願化作柔柔的壹滴清水,

 在妳無邊的蜜吻裏深深安埋。

 九月十七日

 (選自《刻意集》,1938年10月,文化生活出版社)

 · 花 環〔放在壹個小墳上〕

 開落在幽谷裏的花最香。

 無人記憶的朝露最有光。

 我說妳是幸福的,小玲玲,

 沒有照過影子的小溪最清亮。

 妳夢過綠藤緣進妳窗裏,

 金色的小花墜落到發上。

 妳為檐雨說出的故事感動,

 妳愛寂寞,寂寞的星光。

 妳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淚,

 常流著沒有名字的悲傷。

 妳有美麗得使妳憂愁的日子,

 妳有更美麗的夭亡。

 九月十九日夜

 (原載1934年4月16日《華北日報·文藝周刊》)

 · 愛情

 晨光在帶露的石榴花上開放。

 正午的日影,是遲遲的腳步

 在垂楊和菩提樹間遊戲。

 當南風從睡蓮的湖水

 把夜吹來,原野上

 更流溢著郁熱的香氣。

 因為常春藤遍地牽延著,

 而菟絲子從草根纏上樹尖。

 南方的愛情是沈沈地睡著的,

 它醒來的撲翅聲也催人入睡。

 霜隼在無雲的秋空掠過。

 獵騎馳騁在荒郊。

 夕陽從古代的城闕落下。

 風與月色撫摩著搖落的樹。

 或者凝著忍耐的駝鈴聲

 留滯在長長的乏水草的道路上,

 壹粒大的白色的殞星

 如壹滴冷淚流向遼遠的夜。

 北方的愛情是驚醒著的,

 而且有輕趫的殘忍的腳步。

 愛情是很老很老了,但不厭倦,

 而且會作嬰孩臉渦裏的微笑。

 它是傳說裏的王子的金冠,

 它是田野間的少女的藍布衫。

 妳呵,妳有了愛情,

 而妳又為它的寒冷哭泣!

 燒起落葉與斷枝的火來,

 讓我們坐在火光裏,爆炸聲裏,

 讓樹林驚醒了而且微顫地

 來竊聽我們靜靜地談說愛情。

 九月二十三日

 (選自《預言》,1945年2月,文化生活出版社)

 · 夏夜

 在六月槐花的微風裏新沐過了,

 妳的鬢發流滴著涼滑的幽芬。

 圓圓的綠蔭作我們的天空,

 妳美目裏有明星的微笑。

 藕花悄睡在翠葉的夢間,

 它淡香的呼吸如流螢的金翅

 飛在湖畔,飛在迷離的草際,

 撲到妳裙衣輕覆著的膝頭。

 妳柔柔的手臂如繁實的葡萄藤

 圍上我的頸,和著紅熟的甜的私語。

 妳說妳聽見了我胸間的顫跳.

 如樹根在熱的夏夜裏震動泥土?

 是的,壹株新的奇樹生長在我心裏了

 且快在我的唇上開出紅色的花。

 十壹月壹日

 (選自《漢園集》,1936年3月,商務印書館)

 · 祝福

 青色的夜流蕩在花蔭,如壹張琴,

 香氣是它飄散出的歌吟。

 我的懷念正飛著,

 壹雙紅色的小翅又輕又薄,

 但不被網於花香。

 新月如半圈金環。那幽光

 已夠照亮路途。

 飛到妳的夢的邊緣,它停佇,

 守望妳眉影低垂,淺笑浮上嘴唇,

 而又微動著,如嗔我的吻的貪心。

 當虹色的夢在妳黎明的眼裏輕碎,

 化作亮亮的淚,

 它就負著沈重的疲勞和滿意

 飛回我的心裏。

 我的心張開明眸,

 給妳每日的第壹次祝福。

 十壹月二日

 (選自《刻意集》,1938年10月,文化生活出版社》

 · 再贈

 妳裸露的雙臂引起我

 想念妳家鄉的海水,

 那曾浴過妳淺油黑的膚色,

 和妳更黑的發,更黑的眼珠。

 妳如花壹樣無顧忌地開著,

 南方的少女,我替妳憂愁。

 憂愁著妳的驕矜,妳的青春,

 且替妳度著遷謫的歲月。

 蹁躚在這寒冷的地帶,

 妳這不知憂愁的燕子,

 妳願意飛入我的夢裏嗎,

 我夢裏也是壹片黃色的塵土?

 (原載1933年6月《西湖文苑》第1卷第2期)

 · 柏林

 日光在蓖麻樹上的大葉上。

 七裏蜂巢棲在土地祠裏。

 我這與影競走者

 逐巨大的圓環歸來,

 始知時間靜止。

 但青草上,何處是

 追逐蟋蟀的鳴聲的短手膀?

 何處是我孩提時遊伴的歡呼

 直升上樹杪的藍天?

 這童年的闊大的王國

 在我帶異鄉塵土的腳下

 可悲泣地小。

 沙漠中行人以杯水為珍。

 弄舟者愁怨槳外的白浪。

 我昔自以為有壹片樂土,

 藏之記憶裏最幽暗的角隅。

 從此始感到成人的寂寞,

 更喜歡夢中道路的迷離。

 壹九三三年秋天

 (原載1933年12月《每周文藝》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