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姐，我給妳說，妳能以這樣的價格買到二環邊上的學區房，可真是撞上大運了。俗話不是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嗎？正好妳急著買，人家那頭急著賣，妳們這不是天賜良緣嗎……”
房產銷售唾沫橫飛口若懸河，意識到自己用錯了成語，不由得尷尬地笑了笑。
葉秋予根本無暇理會這些，心裏暗自盤算著這房子裝得不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裝修費可省了好大壹筆。
葉秋予的丈夫曲恒是外科醫生，在市裏最好的醫院上班。雖然不缺錢，但作為全職太太的葉秋予在經濟上壹向精打細算。
女兒優優今年七歲，該上小學壹年級了，為了女兒的教育問題，找學區房可是讓葉秋予焦頭爛額了好壹陣子。
把資金壓縮了再壓縮，為優優添置了壹些學習用的家具，找清潔公司把房子裏裏外外徹底清潔了壹遍，在優優開學的前壹天，葉秋予壹家算是正式搬到了這裏。
美裏森小區，1棟2單元704室。
2
開學第壹天，葉秋予下午早早地去學校把女兒接回了家。
走進小區，壹群五六十歲的大媽正調動著臉上所有的神經和情緒聊地出神入化，但是壹看到葉秋予帶著優優走過來，畫風突變，幾個人立刻捂著嘴，似乎想要把到嘴邊的話給塞回去。
當葉秋予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大媽們腳底下如同釘上了定海神針，眼神卻變得靈動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全方位無死角地打量著這對母女，警戒的神情似乎在防備著從火星闖入的不速之客。
待葉秋予走遠了，大媽們又才恢復原樣，圍成壹個圈竊竊私語。
葉秋予被盯得渾身發毛，她實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熱度，卻又納悶大媽們到底在詫異些什麽。
“媽媽，剛才那些奶奶們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們啊？”優優開口問道。
葉秋予想了想說：“當然不是啦，因為我們剛剛搬來這裏，所以奶奶們對我們難免有些好奇，就像妳們第壹天上學，是不是對每個同學都很好奇啊？”
“才沒有呢，我只是特別想妳，媽媽。”優優揚起頭，撒起嬌來。
葉秋予摸摸優優的頭，懷著滿肚子的狐疑，不知不覺走到了家門口。
正巧碰上703的住戶準備出門，壹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回來了？”男子熱情地主動打招呼。
葉秋予頷首微笑，算是作答。
就在葉秋予準備推門進屋的時候，男子突然間把臉湊過來，眉眼間的鬼祟與樓下那些大媽如出壹撤。
葉秋予壹驚，鑰匙從手上滑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這房子，妳們住得還好吧？”男子幽幽地問道，讓葉秋予不禁想到恐怖片裏的經典橋段。她迅速撿起鑰匙，拉著優優進了屋。
“砰”地壹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大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3
市公安局刑警大隊辦公室內，氣壓低至0帕斯卡。
短短十天之內，已連續發生了三起惡性兇殺案，三起案件雖然時間上接近，但從作案時間、作案地點以及犯案手法上來看並沒有明顯的相關性。
第壹名死者，曾堯，23歲，酒吧調酒師，被郊區的壹個雜貨店老板發現溺死在化糞池中。
當時這個小老板跟壹幫子酒肉朋友酒足飯飽後走夜路回家，路過化糞池時，剛買的iphone7手機不小心掉了下去，便順手找來壹根竹竿想把手機打撈上來，誰知道手機沒撈上來，卻發現壹具已被糊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據說他當時不僅酒被嚇醒了，還尿濕了褲子。
第二名死者，方舟，31歲，互聯網公司的普通職員，屍體被遺棄在馬路中間的隔離帶，因為死狀極為難看，把早起睡眼惺忪打掃衛生的環衛工嚇得三魂掉了兩魄。
屍檢結果顯示，方舟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而受擊打最多的部位不是在致命的五臟六腑，卻是在臉部，導致整張臉腫得跟豬頭壹樣。
第三名死者，王越，35歲，國企中層領導。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且略帶詭異色彩的是，死者肚子上赫然壹只紅色的腳印，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經法醫檢驗，這只腳印是死者死後被兇手刺上去的。
案情分析會上，喬妍馨正在繪聲繪色地介紹著三位死者的被害情況。
王珂全神貫註地盯著PPT，眉頭雖緊鎖，但目光如炬，晏然自若，人腦CPU馬不停蹄地處理和解析著早已爛熟於心的關於案情的復雜關系線。
拋開上級的壓力，沒尋到半點兇手的蛛絲馬跡，作為刑警隊隊長的他絲毫輕松不起來。
如果兇手是同壹個人，這三名死者之間到底有什麽千絲萬縷的聯系呢？
這三起案件，到底能不能並案？
“珂老，據我們走訪，這三個人在生活中應該是八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兇手選擇他們作為下手的對象，會不會是因為……”
“因為什麽？”王珂警覺起來。
“因為，隨機殺人……”剛加入警隊不到壹年的駱浩毫無底氣地說道。
隨機？王珂搖搖頭，他的信念始終被壹種無形的力量指引著。他堅信兇手是同壹個人，而且是帶著強烈的仇恨去殺人。
王珂向來重視證據，也相信直覺。他自負，卻並不專制。
王珂並不老，但他鐘愛別人這樣稱呼他。
“珂老，根據現有的資料，三名死者之間應該只有壹個***同點。”
“說說看。”王珂盯著鄭郁明，帶著壹點期待，每壹條看似微不足道的線索可能對於這個案子來說都是敲山震虎的關鍵壹錘。
“都是……男的。”
“切！這個不是廢話嗎？”喬妍馨頗為不屑。
王珂低頭不語，若有所思，並沒有輕視鄭郁明的這句廢話。
4
葉秋予的丈夫曲恒又是壹夜未歸。
第二天壹早，如往常壹樣，葉秋予出門買早餐，電梯上，又出現了那樣的眼神，即便是用後腦勺她也能感覺到。
葉秋予扭過頭，身後，是壹個長相頗具家庭婦女特質的女人。
從搬來這個小區開始，屢次三番碰到這樣的人，她實在是有點壓不住火，“請問，妳有什麽事嗎？”
葉秋予的憤怒之情壹覽無余，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
那女人對此並不介懷，“妳住704？剛搬來的？”
“嗯，對啊！”葉秋予突然之間意識到些什麽，“704有什麽不對嗎？”
這時，電梯門開了。
“妳買房的時候，房產經紀沒告訴妳704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嗎？”走出電梯，那女人小聲地問道。
見葉秋予滿臉的不知情，她繼續說道：“妳買的房子是兇宅，之前死過人的。”
葉秋予著實吃了壹驚，死過人？腦海裏隨即浮現出壹些可怕的恐怖場景。
“死過什麽人？怎麽死的？”葉秋予的心突然之間壹抽壹抽感覺很不舒服，這兩個問題如鯁在喉卻沒有問出口。
那女人頓覺自己的大嘴巴闖了禍，腳下生風壹般地匆匆離開了。
兇宅？這不是恐怖電影裏才應該出現的情節嗎？葉秋予本是個懦弱的人，這個時候，她連打電話質問房產銷售的勇氣都沒有。
內心懦弱的人做事必定較真，不清楚的事情必須得搞清楚。
5
“珂老，又壹具男性屍體，死者名叫曲恒，36歲，外科醫生，兩位晨釣的老人家在河邊發現的。”
“好，給我發個定位，我馬上到現場。”
此時還未到八點，河邊青草依依，空氣格外清新怡人。
“珂老，從表面跡象來看，死者在死前應該是經歷了壹番地獄般的非人折磨。”
順著法醫官的視線，王珂清晰地看見死者從背上到脖子上那壹條條紅的紫的大大小小的鞭痕。
“珂老，死者的老婆來認屍了。哎！又壹起人間悲劇啊！”駱浩同情心爆棚。
眼前這個女人，王珂覺得很不壹般，她既沒有驚天地泣鬼神般的大喊大哭，也沒有像壹般的家屬那樣拉著警察問東問西，問長問短。
鎮定，非同凡響的鎮定，只在慢慢靠近屍體的那壹霎那，她的眼角處才呈現出盈盈淚光。
“是我老公，曲恒，已經兩個晚上沒回家了。”
“失蹤已超過24小時了，妳為什麽沒報警呢？”喬妍馨壹邊詢問壹邊做著筆錄。
“我以為他在工作，不想打擾他，因為職業原因，晚上住在單位是常有的事。”葉秋予嗚咽著，畢竟人心不是鐵打的。
喬妍馨又循例問了幾個問題，安撫了她壹會兒，“妳不要太悲傷了，有什麽線索我們會及時通知妳的。”
葉秋予目光呆滯，抹了抹眼角，準備離開。
“等壹等！”王珂厲聲喝道。
葉秋予停住腳步，“還有什麽事嗎？”
“妳脖子上的傷……”王珂盯著葉秋予脖子上那壹小截傷痕。
那很像是未痊愈的抓痕，從顯露部分傷口的寬度和深度判斷，這條傷痕應該延伸至背部，在衣服的遮掩之下，脖子上的壹小截就顯得若隱若現。
“哦，不小心被樓下的野貓撓的，謝謝關心！”葉秋予把衣服往上拉了拉，淡淡地說。
久久凝視著葉秋予遠去的背影，王珂的表情令人玩味。
喬妍馨忍不住問道：“珂老，莫非妳懷疑她？”
面對如此明了的選擇疑問句，王珂竟然無法斬釘截鐵地回答“是”或“不是”。
6
如果要用壹個詞來形容葉秋予的家，王珂的第壹反應壹定是壹塵不染。在王珂的印象裏，這個女人雖談不上精明能幹，甚至有壹些內向和怯懦，骨子裏卻流露出異於常人的處變不驚。
在葉秋予的家，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只是對於她脖子上若隱若現的傷痕，王珂下意識地多看了幾眼。
“珂老，”駱浩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趕回來了，端起桌上的水杯壹飲而盡，“從葉秋予和曲恒的經歷來看，應該感情很深。”
“哦？怎麽說？”
“據葉秋予的閨蜜說，當初曲恒就是個壹無所有的窮小子，葉秋予不顧家裏人的反對壹意孤行地嫁給了他。婚後，曲恒對葉秋予百依百順，生活甜蜜，事業上也是順風順水，拼命工作換回了現在衣食無憂的小康生活。任何節日和紀念日，曲恒數十年如壹日地給葉秋予送禮物，從沒忘記過，而葉秋予總會發朋友圈顯擺，周圍的朋友都說葉秋予押對了寶，挖到了曲恒這只潛力股，羨慕不已。”
聽完駱浩的話，故事中的葉秋予似乎和王珂認識的葉秋予產生了壹些誤差。
這時，鄭郁明也滿面春風地回來了，看樣子應該收獲頗豐。
“珂老，這次走訪讓我發現壹個大秘密。”
王珂坐直了身子，翹首以待。
“葉秋予他們壹家現在居住的美裏森小區1棟2單元704室，入住還不到壹個禮拜……”
“嗨，我以為什麽大秘密呢，上次我給葉秋予錄口供的時候她都告訴我了呀，為了女兒讀書，才換了這套學區房。”每次鄭郁明說話，喬妍馨總情不自禁地習慣性擡杠。
“聽我說完好不好，重點還沒到呢。”
“妍馨，別打岔，聽下去。”王珂似乎對此有著濃厚的興趣。
有了王珂的鼓勵，鄭郁明更加激情滿懷，“重點是704室，他們是以相當於市價二分之壹的價格買下來的，妳們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喬妍馨和駱浩不約而同脫口而出。
“704的上壹任住戶是壹對中年夫妻，男的有家庭暴力，經常毆打妻子，時間久了，妻子不堪忍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含恨自殺。從此，704室就變成了傳說中的兇宅，房價壹降再降，也無人問津。閑置了兩年，才遇上葉秋予這個冤大頭。”
“那葉秋予知道她買的房子死過人嗎？”女人的好奇心無人可擋。
“明知道是兇宅還搬進去，不是腦子有病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傻不傻？”鄭郁明報復性地白了喬妍馨壹眼。
7
葉秋予和704室都仿若未解的方程式，對數學專家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而王珂，就是那位蠢蠢欲動提筆而待的數學專家，他決定獨自再去壹次美裏森小區1棟2單元704室。
屋子裏光線有壹些昏暗，跟上壹次來有著天壤之別。
704室，似乎被某種神秘的異物籠罩著，壓抑、憋悶，讓人透不過氣來。
葉秋予對於王珂的到來，並沒有出乎意料。表現得熱情不足，客氣有余。
“王隊長，喝茶！”
王珂微微點頭接過茶杯，卻站起身來氣定神閑地緩緩踱步，仔細地審視著屋內的每壹件家具，每壹個擺件。
“葉女士，這電視機櫃怎麽成這樣了？”王珂的目光落在缺了壹個小角的電視機櫃上，缺損不嚴重，上次來的時候明顯被遺漏掉了。
“哦，我們搬來時就這樣。”葉秋予淡淡地說道。
“哎，可惜可惜，這可是上好的紅木啊！”葉秋予眼神中0.1秒的遊移，如何能逃過王珂的犀利鷹眼。
王珂徑直走到窗前，拉開緊閉的窗簾，窗外陽光充足卻並不刺眼。
“這就對了嘛，光線好，人的心情自然會好壹些。”
眺望窗外，小區內郁郁蔥蔥的樹木，頗具詩畫情懷的小橋流水，園林般氣質的自然風光凈收眼底。
盡管這樣，始終沒能化解開那股強烈的深深的壓迫感。
與1棟遙遙相對的5棟，密密麻麻的窗格子裏面好像隱藏著壹把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的匕首，隨時都面臨著被射中的致命危險。
離開葉秋予家，王珂擡起頭，長長地呼出壹口氣，差點和迎面而來的壹個男人撞個滿懷。
“對不起……”
那個男人毫不理會王珂的話，揚長而去，獨留下壹頭蓬蓬的中長發和清瘦孤冷的背影。
邪氣逼人！王珂壹再提醒自己，不要因為704的過往而讓案子平添靈異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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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刑警大隊的辦公室內，只要王珂壹缺席，就會壹改死氣沈沈，變得生龍活虎。
喬妍馨正在興致盎然地刷著微博。
“男人真是沒壹個好東西。”這句話成功挑戰了辦公室另外兩個男人。
“哎哎哎，不要以偏概全好不好？妳面前可就坐著兩個絕世好男人啊！”鄭郁明發出了抗議。
“妳們自己看，這樣的渣男如果站在我面前，絕對會被我打成肉泥！”喬妍馨咬牙切齒地說道。
“別說渣男了，是個男的都不敢靠近妳吧！”鄭郁明和駱浩相視壹笑。
“妳們來看看嘛，這男的當街毆打老婆，還用腳踹，妳們說氣不氣人，這視頻的點擊量已經突破壹百萬了。”
“這男的是變態吧？這是把人往死裏踹啊！”駱浩和鄭郁明也義憤填膺地加入了聲討的行列。
“妳們幾個，八卦永遠比破案積極！討論什麽呢？”王珂在走廊上就已聽聞辦公室壹片喧嘩。
“珂老，妳看，妳們老是嘲笑我這麽大還不嫁人，這世道渣男那麽多，妳說我還敢嫁嗎？”喬妍馨咋咋呼呼沒心沒肺，三個人之中，是最不畏懼王珂的壹個。
“妍馨，停壹下停壹下，妳們看，覺不覺得這個被打的女人很面熟？”駱浩急匆匆地說。
王珂上前壹看，沒錯，這個女人，幾天前在局裏見過，當時她的身份是死者家屬。
她是第三名死者王越的老婆。
遺憾的是，視頻裏的男主角只能看到背影。
“這個男的是不是王越呢？”鄭郁明的眼珠都快貼到手機上了，似乎想穿透手機去到事件現場。
王珂拍拍鄭郁明的頭，“這還不簡單？找視頻的拍攝者核實壹下。”
這個視頻讓王珂的腦海中靈光乍現。視頻裏面，除了王越，在圍觀者中，王珂意外地發現了壹個熟悉的人，確切地說，是壹個熟悉的造型。
如果說壹切都是巧合，確實巧合得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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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數學方程式就是這樣，壹個步驟錯了，必然會影響到最後的結論。但是，壹旦抓住了其中的核心環節，後面的問題興許會迎刃而解。
暴力，或許這才是案件的關鍵。
當然，葉秋予脖子上的傷痕加上王越當街對老婆施暴的視頻，還不足以下定論。
突破口壹打開，接下來的調查方向自然針對性強很多。
“珂老，果然不出所料，問過方舟的老婆了，方舟愛喝酒，酒後經常會對老婆動手，但礙於面子，這件事連娘家人都不知道。還有，方舟的鄰居說，曾經有壹次在小區門口親眼看到方舟搧了他老婆幾耳光，目露兇光的樣子跟平時判若兩人。”
王珂的推測在駱浩的話中得到了印證。
但喬妍馨帶回來的答案卻讓王珂有壹點失望。
曾堯，未婚，有壹個交往半年的女朋友劉子淇。
“珂老，據曾堯的女朋友說，曾堯性格溫和，脾氣超級好，平時連句重話都不舍得說更別提打人了。跟同事之間的關系非常融洽，從沒跟人紅過臉。壹提到曾堯，劉子淇哭的稀裏嘩啦，跟個淚人似的，看樣子沒有半點偽裝的跡象。可惜了，世上又少了壹個好男人，妳不知道，聽得我都快哭了。”
這時，王珂的電話鈴響了。
珂老，查到了。（小說名:《成都都市傳說：索命》，作者：本Fish。來自：每天讀點故事，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