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元二年(前87)二月,漢武帝於五柞宮病篤,大臣霍光問後事,武帝曰:“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封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石單(匈奴休屠王子,人漢為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為車騎將軍、太仆,古代風景畫鑒賞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禦史大夫。武帝死,皇太子弗陵嗣位,年八歲,是為孝昭皇帝。霍光、金日石單、上官桀***領尚書事,輔政。
先是,武帝欲立少子弗陵為太子,以其年稚,母少,恐女主獨居驕蹇,重演呂後專權故事,乃使黃萬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圖以賜奉車都尉霍光。後數日,武帝令人引持弗陵母鉤弋夫人送掖庭獄,賜死。
霍光受詔後,朝中政令,悉由所出,天下人莫不想望其風采,壹時間權傾朝野。然光為人沈靜詳審,資性端正,為朝廷內外所敬重。昭帝始元二年(前85)春,霍光被封為博陸(今河北蠡縣南)侯。有人建言霍光:“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宜納宗室,又多與大臣***事,反諸呂道(壹反諸呂排斥劉氏宗室專權而亡的做法),如是則可以免患。”霍光采納建言者之議,乃於宗室中留意選擇可委以重任者,遂拜楚元王孫辟疆及宗室劉長樂皆為光祿大夫,辟疆並為長樂官衛尉(漢九卿之壹)。元風元年(前80)冬十月,霍光以前朝舊臣尚書令張安世(故禦史大夫張湯之子)誌行純篤,乃啟奏用安世為右將軍兼光祿勛,以作為自己的副貳。又以杜延年揭發燕王(昭帝兄)、蓋長公主、上官桀父子、桑弘羊謀反,有忠節,擢為太仆(九卿之壹),右曹給事中(加官,掌顧問應對,得出入宮中)。光持刑罰嚴,延年常輔之以寬,得收寬嚴相濟之效。自平燕王叛後,霍光威震海內。“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訖十三年,百姓充實,四夷賓服”。
元平元年(前74)夏四月,昭帝死,無嗣。當時武帝之子只有廣陵王劉胥尚存,霍光與大臣商議立嗣問題,群臣均主張立廣陵王。但廣陵王好倡樂逸遊,動作無法度,霍光內不自安。適有郎官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太伯之弟),文王舍伯邑考(文王長子)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郎言正合霍光之意,於是霍光以郎所上書交丞相楊敞等傳閱,當日奏請皇太後,詔遣行(代行)在鴻臚(漢九卿之壹)事少府史樂成、宗正劉德、光祿大夫丙吉、中郎將利漢等迎接昌邑王劉賀武帝子昌邑哀王髆(bó博)之子,乘七乘傳,來到長安官邸。
原來昌邑王劉賀,也是壹個狂縱無節的王子,武帝喪時,劉賀仍遊獵不止。王國屬官王吉、龔遂等均曾切諫,劉賀或置若罔聞,或當時接受,其後復放縱自若。及征書至,夜漏未盡壹刻,但劉賀於翌日中午始啟程,於申時(下午三至五時)急行至定陶,行程壹百三十五裏,侍從者馬死相望於道。中尉王吉奏書戒之曰:“今大王以喪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發(謂興舉眾事)!大將軍(指霍光)仁愛、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聞……布政施教,海內晏然,雖周公、伊尹無以加也。……臣願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聽之,大王垂拱(垂衣拱手,無為而治)南面而已。”
昌邑王壹路不忘遊樂,車駕行到濟陽(今河南蘭考東北),派人求長鳴雞(自南詔來,形矮而大,鳴聲圓長,壹鳴半刻),以為玩好。過弘農時,遣大奴名善者用衣車(有遮蔽的車)載女子。至湖(即湖縣,在今河南靈寶西北),長安使者見此情景,召昌邑王國相安樂進行責備,安樂將此事告知龔遂,龔遂入見昌邑王,問有無其事,昌邑王謊稱“無有”。龔遂說:“即無有,何愛壹善(即大奴名善者)以毀行義,請收屬吏(將大奴拘捕付吏審問),以湔灑大王!”於是揪住大奴善交給衛士長依法懲辦。
劉賀來到霸上(今陜西西安市東),大鴻臚郊迎,侍從奉上乘輿(皇帝坐的車駕)。昌邑王命太仆壽成駕車,郎中令龔遂為參乘(亦作驂乘,即陪乘)。車駕將至長安未央宮東闕(宮門),龔遂對劉賀說:“昌邑吊哭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步;大王宜下車,向闕西面伏哭,盡哀止。”劉賀按照龔遂的囑咐盡哭如儀。六月,昌邑王接受皇帝璽綬,即皇帝位,尊皇後曰皇太後。
昌邑王立為天子後,淫戲無度。原昌邑官屬皆被征至長安,往往超擢拜官。昌邑國相安樂遷升長安宮衛尉(漢九卿之壹)。龔遂見此情景,甚為憂慮,乃流涕對安樂說:“王立為天子,日益驕溢,諫之不復聽。……君陛下故相,宜極諫爭!”龔遂和太仆丞張敞均以“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輩先遷”為非,勸其“詭(反也)禍為福,皆放逐之”!劉賀不聽。霍光聞知昌邑王“所為孛(違背也)道”,心中憂懣,私下向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間計。田延年提出要霍光建自太後“更選賢而立之”。並援引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故事作為根據。霍光乃古代人物像薦舉延年為給事中(將軍、列侯、九卿以至黃門郎、謁者等的加官。均給事殿中,備顧問應對,討論政事),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密謀對策。計議已定,霍光使延年先報知丞相楊敞,楊敞驚懼,不知所應,在夫人啟示下,乃許諾延年:“請奉大將軍教令!”霍光遂召集丞相、禦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於未央宮舉行會議。霍光首先對諸大臣說:“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愕失色,莫敢發言。田延年乃離席按劍,對群臣說:“先帝屬將軍(指霍光)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如令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宜速決)。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於是群臣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霍光率群臣朝見太後,詳奏昌邑王不可繼承皇位情景。皇太後乃驅車來到未央宮承明殿,詔令宮廷衛士不許昌邑王的臣下入內。昌邑王朝見太後回至所屬之溫室殿後,殿門即閉。霍光命令侍衛將昌邑王群臣全部驅趕至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張安世率羽林騎收捕二百余人,皆送廷尉詔獄(奉詔拘禁犯人的監獄)議處。有頃,太後有詔召昌邑王,此時昌邑王始感事態嚴重,心懷恐懼。太後盛服坐武帳中,侍禦、武士數百人皆手持兵器陳列殿下,群臣按官品大小依次上殿,然後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尚書令宣讀霍光與諸大臣連名給皇太後的上奏,具言昌邑王於漢昭帝死後,典喪不按禮儀,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掠搶民女,與昭帝宮人淫亂。濫賜昌邑王舊屬官爵印綬,受璽二十七日,詔諸官署征發凡壹千壹百二十七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儀,亂漢制度。“……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皇太後詔曰:“可。”霍光令昌邑王起,拜受詔,然後解其璽組,奉上太後,扶王下殿,出金馬門,霍光與群臣將昌邑王送至官邸。不久,太後又采納群臣奏言,詔命劉賀回到昌邑(今山東金鄉西北),賜湯沐邑二千戶,國除。昌邑群臣“坐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被誅殺者二百余人。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龔遂及昌邑王師王式以忠直多次進諫,得減死,髡為城旦。
皇帝是封建國家的象征,昌邑既廢,立誰為君?此為當時漢朝廷之大事。霍光與張安世等諸大臣議論此事,未能作出決定。大將軍長史、光祿大夫給事中丙吉上書霍光曰:“武帝曾孫名病已在掖庭(宮中旁舍,妃嬪所住之處)、外家(病已先在外家史氏)者,吉前使居郡邸(即郡邸獄,巫蠱事起,病已始生數月,亦被收系於此,武帝征召丙吉治巫蠱郡邸獄)時,見其幼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詳大義……決定大策!”秋七月,霍光召集丞相以下百官議定所立,決定上奏皇太後請立病已為帝,皇太後詔曰:“可。”霍光遣宗正、太仆以輕車奉迎病已入未央宮,見太後,群臣奉上璽綬,即皇帝位,是為中宗孝宣皇帝。十壹月,立許婕好為皇後。
宣帝本始元年(前73)春,詔有司論定策安宗廟功,益封大將軍霍光萬七千戶,與前所食凡二萬戶。車騎將軍張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五人,賜爵關內侯者八人。霍光曾表示歸政,宣帝謙讓不受,令諸事皆先報告霍光,然後上奏。自昭帝時,霍光家族即權傾中外,聲勢煊赫,霍光兄弟、子婿、外孫皆身居要職,黨親連體。及昌邑王廢,光權益重。
本始三年(前71)春正月,許皇後死。先是霍光夫人霍顯欲使其小女成君立為皇後,無由得進。會許後將娩,病,霍顯因串通宮中女醫淳於衍,令其於許皇後分娩後,投毒藥中,許後飲藥而死。事後吏捕諸醫,劾淳於衍侍疾無狀,收系詔獄。霍顯惟恐陰謀敗露,即將事件原委悉告霍光,霍光大驚。會奏疏上,霍光閱後在奏疏上題寫“勿論”二字,遂寢其事。本始四年春三月,霍光女成君入宮,立為皇後。
地節二年(前68)春,霍光病重,皇帝親自臨問,霍光上書謝恩,請求將其博陸侯國封邑三千戶,封給其兄霍去病之孫霍山為列侯。當日,宣帝拜霍光之子霍禹為右將軍。三月,霍光死。四月,宣帝又封霍山為東平侯,使以奉車都尉領尚書事。
古代風景畫鑒賞明年,夏四月,立劉奭為皇太子,以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疏廣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孫中郎將霍雲為冠陽侯。霍顯聞立許後子為太子,怒不可遏,以至嘔血,曰:“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後有子(言即使霍女生子),反為王邪?”乃又唆使其女成君令毒殺太子,由於太子保姆監護嚴密,未能得逞。霍顯認為霍光生前功勛卓著,子侄、兄弟、諸婿占據權要,更加驕奢放縱,無所顧忌。
古代人物圖宣帝在民間時,即聞知霍氏家族權勢尊盛,不知加以節制。後拜魏相為丞相,多次賜宴言事;平恩侯許廣漢(宣帝嶽丈)、侍中金安上等均得徑入宮中奏事;又宣帝為防壅蔽,下令準許吏民得奏封事(即臣民上書,為防泄密,得以黑囊緘封)。通過以上各種渠道,頗聞霍顯毒殺許後之事,但尚未完全證實。為防霍氏放縱不制,危亂國家,乃將霍氏家族及其親屬在兵官者,壹壹調離原職,以損奪其權。霍禹雖保留大司馬官號,但不予印綬,並罷去其右將軍領兵實權。霍顯及霍禹等見霍氏權勢日見削奪,常相對啼泣,互相埋怨。霍山謂霍顯曰:“我家兄弟諸婿多不謹,又聞民間謹言(眾口壹聲)霍氏毒殺許皇後,寧有是邪?”霍顯惶恐,即具以事實真相告知霍山、霍雲、霍禹等。於是以霍禹為首的霍氏家族及其親黨準備先發制人,誅殺丞相魏相、平恩侯許廣漢,然後廢宣帝而立霍禹為帝。事發,霍雲、霍山、範明友(霍光婿)自殺,霍禹腰斬,霍顯及諸姊妹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氏舊人,亦坐免官。八月,皇後霍氏廢。霍光宗族,至是誅夷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