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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世間閑客此閑行

閑,本來是挺好的,誰想整天忙忙碌碌,不知歸處呢?可是,閑久了,竟也會生出愁。正所謂“壹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初讀時候只覺其借喻之妙,而不解其義,但當我真閑下來了,卻是切切實實的體味到了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閑愁。

最近課突然就少了起來,有種常在疆場上的士兵突然解甲歸田的感覺。賦閑在宿舍,倒是有不少時間來翻翻書架上的書,找壹找高中時愛讀閑書的感覺。正好前段時間瑣事頗多,《雪國》看的斷斷續續,經常翻開書卻不記得上次讀到哪。索性抽出了壹個下午,拋開前面讀的壹切,再從第壹頁慢慢讀起。

這壹讀不打緊,這壹下午我竟沈浸於書中無法自拔,感嘆著川端康成先生筆下恍如夢境般的雪國風光,卻也被書中蘊藏的虛無主義牢牢捆住。頓覺這般清閑是虛無,前些日子的忙碌也不過虛妄壹場。雖說心裏仍舊抵觸這些思想,但是腦子似乎不聽使喚了。

拿起其他書,卻覺興致索然,更覺百無壹用是書生;想要提筆填詞,放松心情,然而靈感之泉眼卻牢牢閉合,任我如何敲打,不為所動;又想酣睡壹次,大夢壹場,沒準像莊周夢蝶,“夢裏栩然胡蝶壹身輕。”然而身子不爭氣,褪黑素絲毫不分泌,在床上翻來覆去,溫柔鄉也不為所動,把我拒之門外。不禁又感嘆命途多舛,身為工科生卻惦念文科,當真是隔了迢迢銀漢,壹時滿心惆悵,愁緒萬千。閑時壹本書竟勾起萬丈思緒,我想這也該是壹種閑愁吧。

然則愁緒不排,如何學習?但是無論讀書也好,睡覺也罷,統統失敗。易安居士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我倒成了此愁無計可消除了,添壹分愁緒不說,還被迫幹了這壹碗穿越時空的狗糧。嗚呼哀哉!

愁緒萬千的我從書架上隨手拿來壹本書,定睛壹看,卻是《東坡詞集》。隨便翻著,不經意間瞥見了壹句“我是世間閑客此閑行”,沒來由的突然感同身受。我自己也是壹閑客爾,想到古人愁緒萬千之時,常常寄情山水,不若來場閑客行,說不準愁緒就散在山水間的清新空氣裏了呢?

壹不做二不休,嗒嗒的馬蹄是我的腳步,出了宿舍才發現天色已晚,太陽已經昏昏沈沈的躺在天邊,似乎隨時都會睡去壹樣。因為是宿舍區,所以人聲嘈雜,胸中不禁壹陣煩悶,都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還真不是壹般人能做到的。這麽想著古人古事,心情倒也好了壹分。

?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談不上仁者,更不是智者,自然不需多慮。恰好學校裏有壹方湖,名曰天印。湖雖不大,但景致卻頗為清麗,是個散步散心的好去處。

?天印湖離宿舍區很遠了,所以人聲也漸漸稀少,到天印湖畔的時候,幾乎沒有人了。這也正合我心中所想。想象自己如徐霞客遊名山大川,雖不知徐霞客是否帶了仆從,權且就當沒帶吧。這麽胡思亂想,心裏倒落了個痛快。

? 天印湖之美,美在其島水相連。天印湖中有鷺島二座,各不相連。島上郁郁蔥蔥,時有群鳥飛過,每當天晴之時,景與影相連,水島壹色,渾然壹體。更妙之處在於,二島雖不連,但站在湖上的壹座橋上看,竟前後交叉,好似湖中生生割出了壹條河,遠遠看去竟有些江河入海的神韻。

?我在橋上憑欄而望,天色已晚而圓月未升,遠處壹片昏暗,湖水與島皆郁郁不可見,唯有昏暗的路燈與我作陪,微微照亮了橋下的湖水,水中依稀可見壹些不再翠綠的水草,隨著水流優雅的舞動著。微涼的晚風拂過我的臉龐,這個畫面雖談不上詩意,但也是頗為難得了。遠景既然我無福消受,索性就靠在欄桿上,思量著是不是效仿柳文公壹樣,寫個《天印湖記》什麽的,可惜路上所見不過是校園常態,湖景也迷迷糊糊,無可為記。嗚呼,吾夜遊天印湖,竟連值得壹記的東西都為看見,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旋即又想,我之心思豈能和柳文公相提並論?若是柳文公在此,料想必能作出傳世之作。就這麽胡思亂想,那時的我竟渾然不知此前的所謂萬般愁緒早已被我拋在腦後。

我站在橋上,任由思想天馬行空,不知圓月之漸升。月光點點,灑在湖面上,好像壹塊塊白玉,在湖面上輕盈地飄蕩著,隨著月光漸漸明亮,遠處的湖景也慢慢的清晰起來,月光倒映在兩島之間的湖面上,本來的那條小河,在披上了月光做的華袍之後,變成了從遙遠天穹上流淌下來的壹道銀河,不知何故,這條匯聚了月光的河流竟然選擇流入凡間,還讓我有幸壹睹芳容。難怪古人都喜歡用水來比喻月光,月華如水,古人誠不我欺也。

? 兜兜轉轉壹圈,才恍然發現所謂閑愁,早已飄散如煙。可能人本來就是天地精氣所化,所謂愁緒,不過是生命裏的壹口濁氣,身處靜謐的天地之間,這口濁氣自然的就消散在天地。我不過世間壹閑客爾,能在這天地間閑行,本就是壹種天大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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