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藍藍的《野葵花》
野葵花到了秋天就要被
砍下頭顱。
打她身邊走過的人會突然
回來。天色已近黃昏，
她的臉，隨夕陽化為
金色的煙塵，
連同整個無邊無際的夏天。
穿越誰？穿越蕎麥花的天邊？
為憂傷所掩蓋的舊事，我
替誰又死了壹次？
不真實的野葵花。不真實的
歌聲。
紮疼我胸膛的秋風的毒刺。
第2——洛夫的《眾荷喧嘩》
眾荷喧嘩
而妳是挨我最近
最靜，最最溫婉的壹朵
要看，就看荷去吧
我就喜歡看妳撐著壹把碧油傘
從水中升起
我向池心
輕輕扔過去壹拉石子
妳的臉
便嘩然紅了起來
驚起的
壹只水鳥
如火焰般掠過對岸的柳枝
再靠近壹些
只要再靠我近壹點
便可聽到
水珠在妳掌心滴溜溜地轉
妳是喧嘩的荷池中
壹朵最最安靜的
夕陽
蟬鳴依舊
依舊如妳獨立眾荷中時的寂寂
我走了，走了壹半又停住
等妳
等妳輕聲喚我
第3——洛夫的《蟹爪花》
或許妳並不因此而就悲哀吧
蟹爪花沿著瓦盆四周壹壹爆燃
且在靜寂中壹齊回過頭來
妳打著手勢在窗口，在深紅的絕望裏
在青色筋絡的糾結中妳開始說：裸
便有體香溢出
壹瓣
吐
再壹瓣
蟹爪花
橫著
占有妳額上全部的天空
在最美的時刻妳開始說：痛
枝葉舒放，莖中水聲盈耳
妳頓然怔住
在花朵綻裂壹如傷口的時刻
妳才辨識自己
1985.2
第4——陳東東的《檸檬——寫給阿慧》
讓我在樹蔭裏把妳采擷，在中午
在壹聲鐘響和夏季由翡翠鳥負載的星期天
讓我能觸摸妳的清涼，檸檬
讓我像壹杯純凈的淡水
浸洗妳金黃而甜蜜的果實
法國詩人艾呂雅，這時候手拿著詩章到來
讓我在庭院裏把妳品嘗，在黃昏?
在綠色長廊和夏季由翡翠鳥負載的星期天?
讓我能說出妳的名字，檸檬?
讓我像壹粒小小的種籽?
進入妳透澈而甜蜜的核心
法國詩人艾呂雅，這時候手拿著詩章來到
第5——舒婷的《致橡樹》
我如果愛妳——
決不象攀緣的淩霄花，
借妳的高枝炫耀自我；
我如果愛妳——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
也不止象險峰，
增加妳的高度，襯托妳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務必是妳近旁的壹株木棉，
做為樹的形象和妳站在壹齊。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每壹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語言。
妳有妳的銅枝鐵幹，
像刀，像劍，
也像戟；
我有我的紅碩花朵，
像沈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享霧靄、流嵐、紅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感情，
堅貞就在那裏：
不僅僅愛妳偉岸的身軀，
也愛妳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