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那個鬧鐘頑強地鬧著，不把他吵醒誓不罷休。他伸出手閉著眼睛把鬧鐘上的那個按扭死勁壹按，罵了聲"吵什麽吵？妳他媽還要不要人活了？"罵完了想起是自己上的鬧鐘，罵鬧鐘其實是在罵自己，郁悶！他把鬧鐘往床腳頭壹扔，三下兩下套了兩件毛衣壹條毛褲（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毛衣毛褲到底含不含羊毛，他是從地攤上淘來的），壹個鯉魚打挺就躍下了床。他感到眼前壹黑，連忙扶住了床沿。他定定神，想起殷老師昨天晚上叮囑大家今天要多穿點衣服。他把蓋在被子上的棉襖（其實這棉襖裏面沒棉花，只鋪了極薄的壹層晴綸棉）套在身上。他從裝衣服的紙盒子裏拿出壹雙襪子套在腳上，坐在床上把兩只腳伸進鞋子，他才想起來這雙鞋昨天晚上已經打濕了。天啦！這可是大不妙的事情！因為，他只有這壹雙旅遊鞋！他還有壹雙帆布鞋，他想，這麽冷的天，要是穿帆布鞋腳壹定會凍傷的。他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想來想去，他認為雖然帆布鞋不夠暖和，但畢竟是幹爽的，旅遊鞋再厚它已經濕了，還沒有幹的帆布鞋保暖。於是，他堅決地把兩只腳伸進了帆布鞋。
他拎著濕旅遊鞋走出蝸居。打開院子裏的水龍頭把旅遊鞋胡亂的洗了壹下，看見房東婆婆正在掃院子裏的積雪，嘴巴甜甜的叫了壹聲："婆婆！您早啊！"
房東婆婆本來蠻喜歡肖峰，認為他是個爭氣的模範學生。她逢人就說："我們家（她喜歡把肖峰稱著她們家的）這孩子啊，就是爭氣，他上的是重點高中啊！要知道那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考得上的哦！"有人問肖峰是她什麽人時，她就說，是我的遠房孫子啊！妳們這都不知道啊！哎喲！好像別人犯了蠻大的錯壹樣。她喜歡看著肖峰穿著這所重點高中的校服去去來來，總覺得肖峰給她家爭了很大的光。其實，她這麽喜歡肖峰，把肖峰說成自己的親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與肖峰壹樣大的孫子張勇讀書不爭氣，只上了個初中就在家養著了。房東婆婆聽見肖峰喊她，連忙問道："哎喲我的兒哦，這麽冷的水妳在洗什麽啊？要不要婆婆等會幫妳洗啊？"肖峰忙說："我洗鞋子哩，婆婆！我已經洗好了。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烤烤啊？我明天想穿哩！"房東婆婆連忙把掃帚往雪地裏壹扔，接過肖峰的鞋子，說："肯定是能啊！有什麽不能的？放心吧孩子，妳明天壹定有幹鞋子穿！"她又對他喊："哎喲，我說妳快走啊！妳快上學去啊！再不去要遲到了哦！"肖峰對房東婆婆笑笑，跨上單車沖出了院門。
早自習後就是語文考試了。
卷子發下來，肖峰發現好多內容是他昨天半夜開夜車惡補的！心裏那個爽啊！他唦唦唦在卷子上寫著，很快就答完了。他把卷子放在課桌上，趴在桌子上檢查，不知不覺睡著了。
麥子熟透了！
他站在麥田裏，望著金燦燦的麥穗。麥穗上的每壹顆麥粒都脹鼓鼓的，沈沈的麥穗壓得麥桿快要攔腰折斷了。他和弟弟妹妹挎著籃子在麥田裏撿麥穗。撿呀撿呀，很快就撿滿了壹籃子。他挎起籃子叫上弟弟妹妹哼著山歌往家裏跑。
媽把新打下的麥子舀上兩碗放在鍋裏炒，直炒到麥子發黃發出讓人流口水的香氣，再把它放在石磨上磨成面粉。她用細笤帚把石磨上的面粉掃進瓷盆裏。肖峰看見媽掃得很仔細，掃完了，還端著瓷盆接在石磨邊歪著頭吹了吹，把嵌在石磨凹槽裏的面粉吹進瓷盆裏。她端起瓷盆快步走進廚房，打開碗櫃拿出三個飯碗，往每個碗裏舀了五匙面粉，加了壹匙豬油，又灑上紅糖，用滾開的開水壹沖，在壹個壹個碗裏用筷子快速的攪拌，攪拌均勻了，壹碗新麥面粉糊就做成了。兄妹三人捧著碗用勺子往嘴裏大勺大勺地餵，香啊！實在是太香哦！吃的時候三個人不停的叫。媽說，當然香哦！城裏的黑芝麻糊哪裏有我們的新麥面粉糊香？三兄妹說，是啊！媽說的是！肖峰壹會兒就吃完了，還沒吃飽哩。媽，我還要！他對著往竈裏加火的媽大喊！媽從瓷盆裏又舀出壹鍋鏟面粉，正要往他的碗裏倒，突然來了個陌生女人，她壹撞，壹下子把好吃得要命的新麥面粉糊撞灑了！妳！妳！肖峰掄起拳頭要打她......
餵！餵！餵！
誰啊？幹嗎啊？這麽討厭——抓著我的衣領拼命搖我？
"肖峰呀，妳要註意勞逸結合哦！怎麽考試著還能睡著了哩？"語文老師黃老師正站在他的課桌邊拿壹雙眼睛橫他！顯然對他考試睡覺非常不滿。他擡起頭看看四周，明白確實是自己錯了，輕聲對黃老師說了句："對不起！"她便背著手轉悠到別處去了。他摸著嘴角的口水，想起來——我還沒吃早餐啊！哎喲，難怪我餓得做夢都在吃東西！嗨！郁悶！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了，肖峰沖出教室朝學校小賣部跑去。他要利用這課間休息十分鐘填飽他呱呱叫的肚子。他買了兩個面包，花去壹元錢，壹扭頭看見小賣部微波爐裏正轉著的熱狗，口水壹下子分泌加速。他知道壹只熱狗要壹元錢，他舍不得買。他舔了舔嘴唇，把滿口的口水咽進去，大口嚼著面包走出小賣部。
"肖峰！等我壹會兒！"肖峰身後傳來清朗、柔美的聲音。他轉身看見是同班女同學蘭晶，她手裏揮舞著五根穿著竹簽的熱狗。她停在他身邊，遞給他三根熱狗，說："請幫幫忙！"他睜大眼睛望著她。她說："我本來只想買兩根的，我給了五塊錢，可小賣部沒零錢找。所以，我能不能請妳呢？"她看見肖峰沒反應，低下頭，臉紅了，不過只是壹瞬間的紅，很快就消退了。她擡起頭，兩眼望著肖峰的眼睛，輕描淡寫的補充壹句："我吃不了，不管誰吃總比浪費了強啊，妳說哩？"肖峰發現蘭晶的眼睛藍藍的，晶晶發亮，好像清澈的湖水。他呆住了。啊！難怪她爸爸媽媽給她取名蘭晶啊！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啊！"哎呀，妳像個呆瓜看什麽呀？給！"她把三根熱狗往他手裏壹塞，甩動著腦袋上的馬尾巴跑開了。
他三口兩口把三根熱狗兩個面包幹掉，上課鈴響的時候，他已經順利完成填肚子的任務了。
今天上午考了兩節課的語文，還有兩節數學課。
肖峰在課桌前坐下，感到心裏、身上還有肚子都十分熱乎。
考語文的時候打了盹，現在又吃飽了東西，所以，肖峰的精神分外的好，他兩節數學課都沒打瞌睡。
殷老師點他到講臺上去做壹道題。他胸有成竹大步邁上講臺，拿起粉筆兩分鐘就搞定了。他轉身走下講臺的時候，聽見殷老師欣喜的聲音："肖峰！妳的狀態很穩定，妳要保持哦！"肖峰微笑著對殷老師點點頭。
他走近坐位的時候，看見坐在他前面座位上的蘭晶藍藍的眼睛裏的湖水悠悠的蕩了壹下。
他再仔細地看蘭晶的眼睛時，發現裏面的湖水不見了，他想，自己是看錯了吧？眼睛裏怎麽會有湖水呢？
本來精神好上課的狀態應該非常好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肖峰時不時的走神。其實他什麽都沒想，只是感到腦子裏壹片空白，但是，什麽東西也塞不進去。
"肖峰！"他聽見殷老師又在點自己的名，他站了起來，以為殷老師是又要提問。
殷老師沒有提問，而是批評："怎麽這麽經不起表揚？妳在想什麽？"
"在聽講哩。"他小聲回答。
肖峰看見殷老師橢圓的臉盤上壹雙好看的眼睛裏充滿怒氣，兩道細彎的眉毛快要糾集到壹起去了。他想自己說謊被殷老師識破了。他知道殷老師雖然才二十六歲，資歷不算老，但經驗豐富，用學生的話說——她的道行很深。
殷老師只輕輕的問了聲"哦？是嗎——妳在聽講？"沒再責備他什麽，她伸出手示意肖峰坐下。
第二節數學課也就是上午的第四節課肖峰眼睛都不敢眨，盯著殷老師的臉。殷老師對他的表現顯然很滿意，講題目的時候多次有意識的對著他的方向微笑。
壹上午的課終於上完了。
肖峰嘆了口長氣，走出教室。他要盡快去食堂吃午飯，吃完了好趴在課桌上睡個午覺，為下午的課和晚上的工作做準備。
他站在買飯的隊伍裏望著掛在玻璃窗前的價格牌子，研究怎樣用最少的錢買到最有營養的菜。飯是用不著動腦筋研究的，他壹米七八的個子再怎麽著每頓也得四兩飯才撐得住。
他最後決定：買壹個紅辣椒炒肉絲。這個菜要三塊五毛錢，雖然不算便宜也不算太貴，畢竟這個菜是葷菜。
他覺得這個菜裏維生素、蛋白質都有了，符合營養學的要求。他知道不能對自己太摳，太摳了等不到六月的高考就會被學習和工作壓垮的。
他坐在餐廳裏吃飯。蘭晶和另壹個女同學吳雪端著不銹鋼餐盤走過來。蘭晶笑著問肖峰："這個位子有人嗎？"
肖峰說："沒人！"蘭晶和吳雪聽他這麽說就把餐盤放在桌子上，在他對面坐下了。
蘭晶餐盤裏是壹個土豆燒牛肉、兩個煎雞蛋、壹個炒菠菜和二兩米飯。吳雪盤子裏除了比蘭晶少壹個煎雞蛋外其它都壹樣。
剛放下餐盤，吳雪就打趣蘭晶："看不出，妳這個美眉還挺能吃的哈！不怕吃胖了啊？減肥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情喲！蘭晶！"
蘭晶擡起頭，問她："妳是不是看我買了倆煎雞蛋才這麽說啊？"
吳雪說："是的呀！那玩意兒油脂多的去了，妳們知道嗎——醫院給膽結石病人做造影前醫生讓病人吃的就是這玩意兒！"蘭晶茫然的望著餐盤裏的兩個煎雞蛋。肖峰看到她的話把秀氣的蘭晶嚇著了，忙接著說："不過，什麽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妳偶爾放開肚子多吃點油脂進去，不會造成什麽大的後果的！"說完，他還嘿嘿笑了兩聲，算是為蘭晶壯膽。
蘭晶突然說："不行！我不能明明知道吃進去對身體不利還要吃！"她看著餐盤裏的兩個煎雞蛋像看著倆地雷，嘴巴嘟起，眉頭皺著，手裏的筷子停在空中。
她沈思了壹會兒，十分真誠地對肖峰說："肖峰，我想妳們男孩子需要的營養肯定多些，我想妳幫我把這個煎雞蛋消滅了不會產生什麽嚴重後果的！"她說著已經把壹個煎雞蛋夾到肖峰的餐盤裏去了。她笑起來藍藍的眼睛好似彎彎的月牙兒，明亮透明。
肖峰不好意思的看著那個冒著白氣散發著香氣的煎雞蛋，不下筷子。他想，怎麽能壹天之內兩次吃別人女生的東西呢？多不好意思！再說，吃了別人的東西，自己沒能力還情。他突然有點結巴了："謝謝妳，但是，我......我......但是......"
"什麽呀，妳？毛病呀？壹個煎雞蛋至於讓妳這麽為難嗎？這麽點忙都不幫？哼，還男子漢哩！"蘭晶好像生氣了，埋頭吃她的飯，不再說話。
吳雪拉了拉蘭晶的衣袖，說："哎呀妳這個大小姐呀，動不動就生氣，妳的脾氣不改改呀，當心嫁不出去！"說得蘭晶壹口飯哽住了喉嚨，鼓著眼睛使勁往下咽。
肖峰心裏想，吃就吃，有什麽大不了的？壹個煎雞蛋值得妳蘭晶大小姐生氣嗎？他夾起煎雞蛋塞進嘴裏，嚼了兩下吞下去，然後，攤開兩只手，說，怎麽樣，當然是男子漢啊！難道有假？！嘿嘿。
蘭晶和吳雪對望了壹眼，笑了。
第三章
肖峰的班主任殷實和他的語文老師黃莉是大學的校友，同時到這個市重點高中來工作的，住在學校的同壹間宿舍裏。她們在大學裏雖然不同系，但已經是要好的朋友了，現在又正好帶同壹個班，兩個人無話不談。
這天休息，黃莉約殷實去逛街，兩個女人壹大早就從學校宿舍出發了。
兩個人先去吃了早餐。殷實拿出手機看見時間才八點多鐘，對黃莉說："商場要九點半才開門，我們到公園去坐會兒吧？" 黃莉說："好，去吧。"
冬天的公園的早上有些寂寥，除了稀稀拉拉的晨煉的老人，就是這兩個女人了。
兩個女人在亭子裏的石凳上坐下。
亭子不是建在水裏，而是建在壹個很大的草坪上。草坪上的草早已經衰敗了，黃黃的蔫蔫的，掛著露珠。
殷實搓著手，望著遠處晨煉的老人，興致勃勃的說："黃莉，妳看，這些老人活的多有滋有味啊，多好！我老了的時候，就要像他們這樣活！"
她回過頭來，見黃莉苦著壹張臉，盯著草坪上的草。"怎麽啦——妳這個語文老師？該不是觸景生情詩意大發吧，黃莉？" 黃莉沒吱聲。
殷實搖了搖黃莉的肩，大聲問："哎！今天可是妳提議要出來的哦！妳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就說出來嘛！"
黃莉的眼裏漫起了壹層霧水，她咬了咬牙，低聲說："學校的單身宿舍馬上就要拆了，而且拆了不再修單身宿舍了，妳知道吧？"
"知道呀，怎麽了？拆就拆唄。" 殷實笑瞇瞇的看著她，又問："妳是怕沒地方住？" 黃莉點點頭。
殷實哈哈大笑起來，說："唉，真是文人多愁善感哦！杞人憂天啊！" 黃莉突然惱怒起來，她瞪著她那雙杏眼大聲回敬了她的好朋友殷實壹句："我怎麽多愁善感我怎麽杞人憂天了啊？我馬上就沒地方住了我能不愁嗎？"
殷實看見黃莉白皙的臉上飛起了兩片紅雲，她知道黃莉的脾氣，黃莉是個不發怒很溫順，溫順得像羔羊；發起怒來很兇，兇得比獅子還兇的女人。
殷實柔聲說："校長不是在大會上說了嗎，學校要修新體藝樓，原來的體藝樓太小了也太陳舊太落後了，學校要發展的話硬件很重要，要跟得上時代。" 殷實望著遠方，接著說："我覺得校長說的有道理，妳看，說起來我們學校還是市裏的重點高中，可是我們學校目前的體藝樓比有些初中現在剛剛修建的體藝樓還小些還低檔些，拆，那是必然的事情，要修，那更是勢在必行。" 黃莉看了殷實壹眼，說："殷老師，妳有點像作報告哦！" 殷實沒有看見黃莉橫了她壹眼，她接著說："本來嘛，作不作報告，這事實不是明擺著的嗎？學校的地盤就這麽大，除了我們幾個單身住的這幾間平房可以拆外，學校總不能拆教學樓、實驗樓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我們只有多理解學校了，妳說，是不是？"她想了想，提醒黃莉道："學校不是專門開會，組織老師們學了購買經濟實用房的文件了嗎？我們可以買經濟實用房呀！買了這房子就是我們的私人財產啊！所以呀，我們的宿舍要拆說不定是好事情哩！"她說著快活地用手捅了捅黃莉。
黃莉的憂愁絲毫沒有減輕，她說："妳以為那是說買就能買得到的嗎？"
殷實說："當然哦——我們是無房戶，符合文件精神啊！"
黃莉說："銀子哩？銀子哪裏來？"
"交個首期，剩下的貸款呀！我們這樣工作沒幾年的人，誰有那麽多存款啊？反正我們的天上月月掉銀子，這麽牢靠妳還怕沒錢還貸呀？還有啊——我們還會得到住房補貼的！說妳黃莉聰明，原來這麽笨！" 殷實白了黃莉壹眼，不再理黃莉，自顧自望著晨煉的老人樂。
過了半天，黃莉有氣無力地說："有住房補貼我也沒銀子買房子！"
殷實站起身來，拉了黃莉壹把，說："走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別在這兒杞人憂天了！商場該開門了。" 黃莉悶悶地隨她走出了公園。
殷實說："我們去九州商城吧！衣服、鞋子、包包、化妝品什麽都有，對了，頂樓還有自助餐廳哩，餓了我們就在那兒解決解決！" 黃莉被殷實扯著往前走。
兩個人先逛壹樓的化妝品。
殷實扯著黃莉單直走到香奈爾專櫃前，彎下腰去看那些香水。黃莉木木的站著。殷實讓營業員取出壹瓶香水，揭開蓋子，把蓋子放在離鼻尖兩厘米的地方聞了聞，又舉到黃莉的鼻子尖前讓她聞，問："怎麽樣——這個香型？" 黃莉沒好氣的說："是妳用又不是我用，問我幹嗎？" 殷實才想起黃莉的經濟狀況與自己不壹樣，黃莉是從農村出來的，還要經常貼補家裏。她就要營業員開了票，去收銀臺刷卡去了。
殷實把香水放進手袋裏，問黃莉："妳爸爸最近好些沒？"
"能好得了嗎？他這輩子只能癱在床上度過余生了 ，唉！倒黴啊！"
"那妳壹個人的工資到底要供幾個人生活呀？"
"壹個生病的爸爸、壹個讀大學的弟弟，再就是我自己！特別是除了供爸爸的生活開支外還要負擔他治病的費用。"
"那妳媽媽的生活呢？"
"媽種田，能夠自食其力。"
"哦！"
"那妳也別著急啊！"
"能不著急嗎——馬上就要交房子的首期了！我哪裏弄銀子去？"
"......"
"妳說，總不能去搶吧？"
"哎呀，妳這是說到哪去了哦！誰讓妳去搶啊？不能搶，總能借吧？"
"借了不用還嗎？我的可愛的殷實老師！"
"那就別買房了，租房住！"
黃莉站住了，扭著頭斜著眼，問："租房？我的殷小姐！租好壹點的我那點工資付了房租，我們壹家人還活不活呀？租差的——像那種只能放張床的連衛生間廚房都沒有半夜還要跑公***廁所的我能住得下去嗎？再說，租房是長久之計嗎？"
"那，如果，妳實在是，實在是交不起房子的首期又不願租房的話，還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妳的住房問題！"
"什麽辦法？快說，什麽辦法？" 黃莉搖著殷實的胳臂問。
殷實偷偷瞄了壹眼黃莉的臉，眨了眨眼，沒出聲。黃莉急了，吼問："哎呀，妳是想把人急死是不是？妳倒是快說呀！"
殷實把嘴湊近黃莉的耳朵，說："趕緊找個人嫁！找個有房子的男人把自己嫁給他呀！"
壹時間黃莉的怒火被點燃了，她指著殷實的鼻子，咆哮："妳以為妳殷實是城市裏的小姐家裏有幾個錢就可以這樣譏諷我嗎？哼，看我黃莉的笑話還輪不到妳！"惹得商場的保安走到她們跟前轉悠，可能是準備隨時制止更加激烈的事情發生。
殷實摸著胸口，瞪眼聲明："天地良心！我殷實說的是心裏話！我是那種口是心非的小人嗎？妳自己冷靜地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黃莉看著壹臉委屈的殷實，想了想，說："也是。"
"嘿嘿......" 殷實笑了，說："所以，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是真理啊！"她拉著黃莉上了電梯。
二樓是女裝專賣場。
黃莉的情緒好壹點兒了，那些時尚的服裝讓她興奮起來。她看見壹件穿在模特身上的大衣：黑色、長至膝下五寸，樣子很洋氣。她摸了摸，發現面料很柔軟，再看看大衣上的吊牌，上面寫著面料是100%的羊毛，又看了看價錢：八百九十八，打對折。她站在那件大衣對面說，我終於找到了我想要找的！
殷實大吃壹驚，問："是嗎？他在哪裏？是做什麽的？"
黃莉橫了殷實壹眼，說："它在這裏，是用來遮風擋雨的！"
殷實問："啊？他就在這個商場嗎？"
"是啊！它就在這裏！"
"妳倒是蠻會保密的哦，我的好姐妹？妳什麽時候嫁呀？"
"現在！不是我嫁它，而是它嫁我！"
黃莉讓營業員開了票，去收銀臺付了款，走回那件大衣跟前，對營業員大聲說："現在，把這件大衣給我取下來吧，它今天嫁給我了！"她漂亮的臉蛋泛光。
營業員連忙把大衣取下來，正要把大衣裝進袋子裏，黃莉說："不用裝了，我就穿它！"說著脫下身上的羽絨服，讓營業員裝進袋子，站在鏡子跟前穿上了這件被她稱為已嫁給她的大衣。殷實看見鏡子裏的黃莉婀娜多姿：窈窕的身材、嫵媚的臉、黑得發亮的柔順的披肩長發。
殷實說："黃莉，妳真的很漂亮！"
"是嗎——妳今天才發現？嘻嘻......" 黃莉的嘴角朝兩邊挑起，兩片紅唇抿在壹起。
殷實問："現在我們去逛什麽？"
黃莉說："隨便！反正我沒銀子了。逛什麽也不過是掛眼科！"
"那好吧，我們隨便逛。"
兩個女人就在商場的幾層樓裏上上下下來回走，摸摸這個，看看那個。黃莉說這叫"精神享受"。
壹晃就是中午了，殷實叫肚子餓，兩個人上了商場的頂樓，進了自助餐廳。
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兩個人把東西放在椅子上，歇了口氣。黃莉說："妳先去夾菜吧，我在這裏看著我們的東西。" 殷實說："沒必要吧？這裏的安全壹直蠻好的。" 黃莉說："有必要，我說有必要就有必要！東西弄丟了的話我損失不起。"
殷實端著盤子夾了自己喜歡吃的菜回到座位上，問黃莉想喝什麽飲料，黃莉說想喝橙汁，殷實就去端了兩杯橙汁，壹杯放在自己面前，壹杯放在黃莉面前，在黃莉的對面坐下。黃莉對殷實甜蜜蜜的壹笑，拋了個媚眼，站起身來，說："該本小姐去了。" 殷實想，這個黃莉今天怎麽喜怒無常的呢？
黃莉去夾了菜，把盤子放在桌上，說："我們叫個火鍋吧，反正這裏是按人頭收費的，又不多加錢。怎麽樣，殷小姐？" 殷實點頭同意，黃莉就叫服務生端來個火鍋，又去夾了下火鍋的魷魚、毛肚、牛肉、火腿、粉絲和青菜。火點燃後，她壹點壹點往火鍋裏下菜，望著火鍋的壹雙杏眼放光。殷實想，黃莉可能很久沒到過餐廳吃飯了吧。
火鍋壹會兒就煮開了，黃莉夾起壹塊魷魚就往嘴裏放，燙得她直吐舌頭。殷實忍不住笑了。黃莉邊哈氣邊嚼嘴裏的魷魚，壹吞下去就冒出壹句話："我說殷實呀，妳說妳的命多好，是名字叫的好吧？"
殷實往嘴裏送了塊涼拌牛肉，有滋有味地嚼著，咕嚕著問："什麽意思呀，我的文人？"
黃莉喝了壹大口橙汁，說："這還不懂嗎？妳說妳的爸爸媽媽怎麽就這麽會給妳取名字呢——殷實！妳叫了這麽個好名字，妳那小日子還能不殷實嗎？"
殷實聽了不好怎麽回答她，說自己的日子不殷實，是假的；說自己的日子確實殷實又怕挑動了黃莉的哪根敏感的神經，就指著火鍋裏翻滾的菜說："我的大小姐，妳省省精神好不好？乘熱填飽妳那缺油水的肚子吧！"壹句話剛剛蹦出，馬上感到自己還是說錯了話，她低下頭裝做在火鍋裏找毛肚，不敢看黃莉的眼睛，她估計如果看了，那壹雙杏眼肯定會冒出火來的。
剩下的時間兩個女人都不再說話。
在回學校宿舍的路上，殷實心裏壹直在想壹個問題：怎麽自己和黃莉在大學裏蠻談得來而壹踏入社會，話越來越不投機了呢？
第四章
這段時間黃莉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怎麽樣在最短的時間找到有房子的可以嫁的男人。
她想起自己的愛情史就忍不住掉淚。在大學的時候，她是學校有名的校花，追她的男生多的是。她在眾多的男生中選擇了壹個又壹個談了壹場又壹場的戀愛。當然，她結交他們之前首先打探了他們的家境，對那些與她壹樣跳農門出來的子弟永遠高昂著她那顆高傲的頭，哪怕他們人帥才高。她的戀愛理念是——銀子才是硬道理。因此，當她跟著那些個有錢家的小夥子吃遍了玩遍了的時候，簡直無法想象自己還能回頭去過清貧的日子。
除了壹個在她眼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夥子高強外，其他的窮人家的小夥子都知難而退了。
那個高強壹米八的個子，寬闊的肩，濃眉大眼。他是工商管理系的，有才有貌，能力強，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黃莉進這個大學的時候，他已經大三了。
黃莉壹個接壹個與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夥子約會的時候，高強先是遠遠的觀望，終於，在壹次聯歡會後，鼓足勇氣向黃莉表白了。
那天的舞場上，黃莉像只美麗的蝴蝶，滿場飛舞，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散場後，幾個男生圍在她身邊，都說要送她回宿舍。她站在他們中間，把她那小巧的下巴高高仰起，抿著嘴巴，壹言不發，仿佛高傲的公主，她喜歡重星捧月的感覺。這時候，她看見舞會開始前發言的那位學生會主席微笑著大步朝她走過來了！他上穿壹件白色長袖T恤，下穿壹條藏青色長褲，腳蹬壹雙白色旅遊鞋，頭發黑而蓬松，額頭發亮，剛毅的臉上溫和而平靜。
他走近她的時候，問了壹句："怎麽樣——大家還不累嗎？哥們兒不累，恐怕這位美眉已經累了吧？"他對著她，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們走吧？"她心裏劃過壹絲漣漪：這個帥小夥真的與眾不同啊，他壹開口，就是"我們"，而不像那些人壹樣，說"我送妳吧"。她臉上的紅暈壹閃而過，幾乎察覺不到地點了點頭。
他對其他的等著她發號司令的男生笑了笑，伸手扶了壹下她的肩，她就乖乖地跟著她走了。
那條校園裏的小徑蜿蜒曲折，似乎是專門為約會而修的。小徑鋪著小石子，兩旁的香樟四季常青，隔得很遠才有壹盞昏黃的路燈。
他看見了黃莉這個美眉的另壹面，與剛才滿場飛舞神采飛揚不同的壹面。她低垂著頭，兩只手十指相扣，端在胸前，柔順的長發在夜風中拂動。
他突然跨前壹步，轉過身來，站在她的面前，壹雙眼睛定格在她嬌媚的臉上。他張了張嘴，舔了舔唇，緩緩伸出手來，把她十指相扣的兩只手分開，牽住了她的壹只手。她有些惶恐，壹半是害羞，壹半是因為她沒想到這個風流倜儻的學生會主席會突然向自己示愛，她還沒來得及打探清楚他的家境啊！以她的原則，不談無用的感情，不交沒價值的男朋友。那種窮得心慌窮得心痛的感覺從小就種在她心裏了。她常常安慰自己：我這樣並不是貪慕虛榮，而是窮怕了！她不知道此時應該怎麽辦，要不要抽回那只手，她心裏打起鼓來。
她聽見他輕聲說："妳真美！真的！美得像壹塊純凈的水晶！我喜歡妳！能給我壹個機會嗎？"他的聲音打顫。她試著把那只被他握著的手往回抽了抽，沒抽動，他握得太緊了。他當然不知道她的內心活動，他以為她正含羞帶怯哩，他握得更緊了。她想還是不置可否最好，如果他不是跳農門的子弟的話，今晚要是太冷淡了惹得他撤退了怎麽辦？那樣的話，損失可就太大了！畢竟，這個高強才貌雙全！
那條通往宿舍的小徑怎麽那麽長呢？那條小徑，怎麽要安路燈呢？那個令人心慌意亂的夜晚，怎麽掛著那麽亮的月亮呢？
黃莉壹大早坐在她的辦公室裏，對著壹大搭等著她批改的作文本發呆。
哪裏有心思認真的去看這些文章，她呼出壹口長氣，拿起筆，在壹本又壹本作文本上面寫上壹個又壹個大大的"閱"字了事，連日期都忘了寫。早自習後就是她的語文課了，她還沒有備好課。上課鈴響起來的時候，她剛剛在最後壹本作文本上寫完壹個"閱"字。
黃莉抱起作文本就往教室趕。走到四樓走廊的時候，被人猛的壹撞，作文本散落壹地。她扭頭壹看，氣不打壹處來——是高三二班的語文科代表李華，本來應該他去辦公室抱本子的，他完全忘了，現在又不小心把自己抱著的本子撞掉在地上。李華知道自己闖了禍，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黃老師！我來撿吧！"說著就彎腰去撿地上的本子。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