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我看見二十二歲的時候,我被公司派去日本北海道出差。那時候是冬天,我在壹家輕食店窗邊看著木村拓哉踩著雪過來,大大的手套裏面捧著的是他剛從另外壹家店買來的焦糖烤布蕾……”月珍說。
她跟我講得最多的是木村拓哉,講與他相愛結婚,講他們婚後的幸福生活。不過過不了幾天她就會“離婚”,繼續講述她與眾多其他追求者的故事。
月珍只要閉上眼睛,美好的幸福就會出現。而我卻什麽都看不見,我看不見自己的小孩,甚至連未來的另壹半都看不見。有時候,在街頭巷尾看到夫婦手挽手買菜回家,我會想,這是我想要的平凡的幸福嗎?我能得到這樣的幸福嗎?
“……在壹片深邃如海的藍色陽光中,壹件夏威夷襯衫,搭著寬松的七分白色麻質休閑褲,他推開門走近了餐廳……”這是月珍第壹次跟我提到“花衫男”,後來我才知道他叫張士豪。月珍每次都故作神秘地透露壹點關於他的消息,“11月14日生;o型血;178厘米高,還在繼續長;體重70千克上下,通常下午秤會比較輕,因為中午常不吃飯去打球……”
月珍這樣有意無意分期付款式的透露,是為了稀釋他的重要性,卻讓我看見了她的認真。但是這樣零碎的信息對我而言更像是壹堆肢解的屍塊,無法揣想組合後的王子相貌,我實在是缺乏用針線把屍塊慢慢縫補起來的耐心。
壹次,月珍讓我陪她去遊泳館看張士豪遊泳,結果她卻躲起來讓我去問“小士有沒有女朋友”。我看著這個平時驕傲的公主,沒想到面對愛情也會有謙卑怯懦的壹面。我想起她買了壹個昂貴華麗而不實用的盒子,收集了和張士豪有關的壹切:喝過的飲料瓶、破了的泳鏡、粘了泥的運動鞋……甚至不知從哪撿到壹支張士豪用過的筆,固執地相信著只要用這只筆寫張士豪的名字直到筆用盡,張士豪就會愛上她。現在她已寫滿了大半個筆記本。
我來到泳池邊緣和張士豪有了壹次不太愉快的交談,也算是認識了。而月珍在中途體育老師來時已經溜走了。
後來,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了他,他騎著自行車,風吹著他的衣角,襯衫上的浪花在翻滾。我竭力想看清他的正面,加速,回頭,看見他很濃的眉毛,挑釁地看著我。我不理,徑直加速向前,聽到他在後面喊:“我叫張士豪,O型血,遊泳隊,吉他社。”
第二天,我給張士豪的情書貼到了學校裏,情書是月珍寫的,讓我轉交,但我不知道的是署名竟是我的名字。我和張士豪似乎成了人們口中的“奸夫淫婦”,“享受”著同學的噓聲與嘲諷。
終於,我成了張士豪的女朋友。第壹次約會,在海邊,我突然聽見自己說,“妳想不想吻我?”他楞住了,突如其來的大雨掩蓋了他的回答。
晚上,我來到體育館二樓的壹個角落,那堵墻上寫滿了歷屆學長學姐們的愛恨情仇,我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寫下“我是女生,我愛男生”。
這句話我默念過不下萬遍,寫過不止千遍,仿佛是心經護體般。盡管事實並不是這樣,我知道,我不過是在自我催眠,自我暗示,讓自己相信這個“事實”,讓自己和每個普通女孩壹樣。曾經,我壹直相信,只要自己和男生接吻了,我就會像那個變成王子的青蛙壹樣成為正常的人類,不是壹個懷胎。我無法更改上帝寫好的規則,我無法告訴月珍我對她的愛。
張士豪來了,我在黑暗中向他提出分手,告訴了他我的秘密。他似乎是有點不相信,走上前,碰碰我的頭發,摸摸我的耳朵,輕輕地吻了我,我強忍著不適,明確地告訴他,“沒有感覺,我喜歡的是女生。”
他似乎有些泄氣,轉而笑著說:“如果哪壹天妳開始想要喜歡男生,妳壹定要第壹個告訴我……”我久久地,看著這個單純的男孩眼裏閃爍著的光……
我們生命中,曾有某個夏天值得我們記憶,我們不會記得哪個政客的胡言亂語;我們不會記得誰是第三個上月球的太空人;然而我們會記得某個夏天,我們多麽出乎意料地突然變成大人……
3.31下午在圖書館看完《藍色大門》,看到結尾才發現孟克柔“喜歡”好友月珍的情節和電影《心動》裏莫文蔚演的角色好像啊~~寫作不易,希望小夥伴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