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最早見於《玉臺新詠》,題為《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樂府詩集》載入“雜曲歌辭”,題為《焦仲卿妻》。現今壹般取此詩的首句作為篇名。《孔雀東南飛》原為建安時期的民間創作,在長期的流傳過程中可能經過後人的修飾。
故事敘述漢末建安年間,壹個名叫劉蘭芝的少婦,美麗、善良、聰明而勤勞。她與焦仲卿結婚後,夫妻倆互敬互愛,感情深摯,不料偏執頑固的焦母卻看她不順眼,百般挑剔,並威逼焦仲卿將她驅逐。焦仲卿迫於母命,無奈只得勸說蘭芝暫避娘家,待日後再設法接她回家。分手時兩人盟誓,永不相負。誰知蘭芝回到娘家後,趨炎附勢的哥哥逼她改嫁太守的兒子。焦仲卿聞訊趕來,兩人約定“黃泉下相見”,最後在太守兒子迎親的那天,雙雙殉情而死。
《孔雀東南飛》通過劉蘭芝與焦仲卿這對恩愛夫婦的愛情悲劇,控訴了封建禮教、家長統治和門閥觀念的罪惡,表達了青年男女要求婚姻愛情自主的合理願望。女主人公劉蘭芝對愛情忠貞不二,她對封建勢力和封建禮教所作的不妥協的鬥爭,使她成為文學史上富有叛逆色彩的婦女形象,為後來的青年男女所傳頌。
這首敘事詩***350多句,1700多字,故事完整,語言樸素,人物性格鮮明突出,結構緊湊完整,結尾運用了浪漫主義手法,是漢樂府民歌的傑作。“五四”以來,被改編成各種劇本,搬上舞臺。
年代:漢 作者:漢無名氏 作品:孔雀東南飛 內容:
序曰: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雲爾。
孔雀東南飛,五裏壹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
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疋,大人故嫌遲。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府吏得聞之,堂上啟阿母。
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結發同枕席,黃泉***為友。***事二三年,始而未為久。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阿母謂府吏,何乃太區區。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
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府吏長跪告,伏惟啟阿母。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娶。
阿母得聞之,槌床便大怒。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府吏默無聲,再拜還入戶。舉言謂新婦,哽咽不能語。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
卿但暫還家,吾今且赴府。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違吾語。新婦謂府吏,勿復重紛紜。往昔初陽歲,謝家來貴門。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
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辛。謂言無罪過,供養卒大恩。仍更被驅遣,何言復來還?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紅羅復鬥帳,四角垂香囊。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
物物各具異,種種在其中。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留待作遣施,於今無會因。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
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蔥根,口如含珠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上堂謝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兒時,生小出野裏。
本自無教訓,兼愧貴家子。受母錢帛多,不堪母驅使。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裏。卻與小姑別,淚落連珠子。新婦初來時,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驅遣,小姑如我長。
勤心養公姥,好自相扶將。初七及下九,嬉戲莫相忘。出門登車去,涕落百余行。府吏馬在前,新婦車在後。隱隱何甸甸,俱會大道口。下馬入車中,低頭***耳語。
誓不相隔卿,且暫還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當還歸。誓天不相負,新婦謂府吏,感君區區懷。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入門上家堂,進退無顏儀。阿母大拊掌,不圖子自歸。
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汝今何罪過,不迎而自歸?蘭芝慚阿母,兒實無罪過。阿母大悲摧。
還家十余日,縣令遣媒來。雲有第三郎,窈窕世無雙。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阿母謂阿女,汝可去應之。阿女含淚答,蘭芝初還時,府吏見叮嚀,結誓不別離。
今日違情義,恐此事非奇。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阿母白媒人,貧賤有此女。始適還家門,不堪吏人婦。豈合令郎君?幸可廣問訊,不得便相許。
媒人去數日,尋遣丞請還。說有蘭家女,承籍有宦官。雲有第五郎,嬌逸未有婚。遣丞為媒人,主簿通語言。直說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結大義,故遣來貴門。
阿母謝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豈敢言。 阿兄得聞之,悵然心中煩。舉言謂阿妹,作計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
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蘭芝仰頭答,理實如兄言。謝家事夫君,中道還兄門。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雖與府吏約,後會永無緣。登即相許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還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談大有緣。府君得聞之,心中大歡喜。視歷復開書,便利此月內,六合正相應。
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語速裝束,絡繹如浮雲。青雀白鵠舫,四角龍子幡。婀娜隨風轉,金車玉作輪。躑躅青驄馬,流蘇金縷鞍。
賫錢三百萬,皆用青絲穿。雜彩三百疋,交廣市鮭珍。從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門。阿母謂阿女,適得府君書,明日來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舉。
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淚落便如瀉。移我琉璃榻,出置前廳下。左手持刀尺,右手執綾羅。朝成繡夾裙,晚成單羅衫。暗暗日欲暝,愁思出門啼。
府吏聞此變,因求假暫歸。未至二三裏,摧藏馬悲哀。新婦識馬聲,躡履相逢迎。悵然遙相望,知是故人來。舉手拍馬鞍,嗟嘆使心傷。自君別我後,人事不可量。
果不如先願,又非君所詳。我有親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應他人,君還何所望。府吏謂新婦,賀君得高遷。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壹時韌,便作旦夕間。
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新婦謂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執手分道去,各各還家門。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
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府吏還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故作不良計,勿復怨鬼神。
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阿母得聞之,零淚應聲落。汝是大家子,仕宦於臺閣。慎勿為婦死,貴賤情何薄。東家有賢女,窈窕艷城郭。阿母為汝求,便復在旦夕。
府吏再拜還,長嘆空房中,作計乃爾立。轉頭向戶裏,漸見愁煎迫。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暗暗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
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仿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