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曾是北進滅元的“指揮所”
明朝初建,明太祖為了迅速統壹全國,立即北征平定北方,就曾在這裏設立了北進滅元的“前敵指揮所”。明占領東昌七天後,“庚申,大將軍徐達檄濟寧運糧壹萬石、徐州二萬石俱赴東昌”(《太祖實錄》卷三十)。七月己卯,洪武帝在汴梁復敕大將軍徐達:“秋氣已近,糧響初足,乘機進取,維其時矣!宜調益都、徐州、濟寧諸將,各將精銳悉會東昌,以俟征進”。丁酉,“大將軍徐達檄都督同知張興祖、平章韓政、都督副使孫興祖、指揮高顯等,將益都、徐州、濟寧之師會於東昌。且命丞相薛顯、參政傅友德、左丞趙庸、平章曹良臣、俞通源、都督副使顧時、右臣梅思祖,各領軍衛分布士馬渡河”(《太祖實錄》卷三二,圖壹)。閏七月己酉,“大將軍徐達等師次臨清,遣人詣東昌趣都督同知張興祖等以師會”。壬子,“副將軍常遇春進兵德州,克之”。“ 癸醜,平章韓政、都督副使孫興祖俱會師臨清,於是大將軍徐達率馬步舟師北上。命韓政守東昌,並鎮撫臨清”(《太祖實錄》卷三三)。八月甲戌,“大將軍徐達遣人詣東昌,令平章韓政分兵守廣平(元朝廣平路,明改廣平府,治永年,轄境相當今河北雞澤、永年、磁縣、邯鄲、曲周、武安、成安、肥鄉、廣平等縣市——筆者註)”。乙卯,“遣人詣東昌,詣平章韓政分兵守陵州”(《 太祖實錄》卷三四)。
韓政,河南睢州人,洪武元年授榮祿大夫,山東行省平章政事,駐東昌,二年封東平侯。後練兵於臨清,十壹年卒,追封鄆國公(參見《 太祖實錄》卷壹壹七)。
這裏曾是集結重兵的軍事重地
為了穩定北方,必須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做後盾,東昌就成了集結重兵的軍事重地。明初軍制以衛所為主,“度要害地系壹郡者設所,連郡者設衛”(《明史·兵誌·衛所》)。衛所官兵戶籍入衛,稱“從征”,壹人從軍世代為軍,“以軍隸衛,以屯養兵”,壹般衛所“二守(衛)八耕(屯墾)”(《明史·食貨誌·田制》)。它以軍屯保證其供給,世襲保證其士兵來源,既能守衛作戰,又無軍供之憂。它的領導體系是,朝廷初設大都督府,發生胡惟庸案後,洪武十三年大都督府改為中、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各都督府設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等職,有統兵權,調兵權歸兵部,遣將由皇帝自主。五軍都督府都設在京城,分區統轄各地都指揮司和行都司。都指揮司下轄衛和防禦千戶所。衛以下軍官多是襲職,如衛指揮、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分九級,稱世官。衛以上及邊防官員,如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都指揮等分八級,稱流官,不世襲,由世官升授或武舉用之。北方邊防設九個邊鎮,邊鎮設總兵官、副總兵官、分守、參將、遊擊將軍、守備、協守等。這些官職“無品級、無定員”,戰時由朝廷遣授和調衛所軍官充任,事畢上交印信,解職回衛所(參見《明史·職官誌·總兵官》)。
“洪武四年(1371)六月甲辰,置……平山衛於山東”(《 太祖實錄》卷六六),因東昌城內古有平山而得名。指揮使司建在東昌城內今衛倉街西,轄千戶所駐臨清、濮州等地(參見明版《東昌府誌》卷壹三“兵戎”)。衛轄五個千戶所,千戶所轄十個百戶所,“大率五千六百人”(《明史·兵誌二》)。
永樂十三年(1415),增加調衛所官兵輪換赴京、赴邊關聽命的任務,稱京邊兩班操軍(參見《明史·兵誌二》)。宣德六年(1431),為解決運糧緩慢,改民運為官運,又給衛所增加漕運和倉儲的任務,稱運糧旗軍(參見《明史·食貨誌》)。還分給東昌、濟南衛養馬54180匹(參見《宣宗實錄》卷七九)。任務增大,人力不足。
宣德五年(1430)將楚王的武昌左護衛調來山東,更名東昌衛,建衛指揮使司於城內考院街東首路北(參見明版《東昌府誌》卷壹三“兵戎”)。正統五年(1440),濮州民鬥,六年董氏聚眾攻打東昌,明廷遣衛兵平亂,並移“東昌衛中、左千戶所屯於(濮)州”(《英宗實錄》卷八二)。
正統十壹年(1446)二月,“巡撫山東大理寺丞張驥言三事……宜易臨清千戶所為守禦千戶所”,由隸平山衛改隸山東都指揮司。十四年(1449)十壹月“戊寅,徙濟寧左衛於臨清,改為臨清衛,以臨清守禦千戶所隸之”。
駐臨官員陳豫等考慮到:“臨清系南北水陸要沖,倉糧動經數十萬,加以四方供輸軍民、漕運商旅買賣,公私貨物並在道路,其數不可勝計。非有城池可恃,倘遇警將何所守?”景泰元年六月,敕建臨清磚城(參見《英宗實錄》卷壹三八、壹八五、壹九三)。
同月,升大興左衛指揮單廣為署都指揮僉事,守備平山、東昌二衛(參見《英宗實錄》卷壹九三)。
《明史·職官誌》五記述,衛設指揮1員,指揮同知2員,指揮僉事4員。而這裏的三衛實有指揮9員,指揮同知13員,署指揮同知1員,指揮僉事28員,署指揮僉事7員(見萬歷版《東昌府誌·兵戎誌》),大大超過正常衛的編制。
到了萬歷間,平、東、臨三衛和濮州千戶所有京邊兩班操軍3492名,運糧旗軍4575名,守城操軍3246名,總***11313名,屯田7。37萬頃,歲征糧22070石,折銀6909兩(見萬歷版《東昌府誌·兵戎誌》)。
東昌漕運繁盛,也成了“賊盜”掠奪的目標。成化元年(1465),“清豐賊馬鳳領兵掠東昌”;嘉靖元年,“青州盜起,流劫東昌”;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李自成偽館陶令程文煥至”(嘉慶版《東昌府誌·兵革》),均被殲滅。
這裏曾是北方練兵中心
為了時時防備北逃的前元勢力反攻,提高軍隊的戰鬥力,朝廷選定了這裏為北方練兵中心,批批王公將帥駐此練兵,外地出亂,也由此出兵平亂。
洪武十年(1377)正月,“命都督僉事藍玉練兵東昌”(《 太祖實錄》卷壹壹壹);洪武十二年(1379)二月,命“信國公湯和率吉安侯陸仲亨、江夏侯周德興、宜春侯黃彬、鞏昌侯郭子興等往臨清練兵”,“以備北邊”(《太祖實錄》卷壹二二、壹二五)。二十三年(1390),“命西涼侯濮與往臨清訓練士卒”(《太祖實錄》卷二0三)。十月,“命行人張時中往東昌,給賜東平侯韓勛所練將士(壹)萬九千九百余人鈔”(《 太祖實錄》卷二0五,圖二)。二十四年(1391)五月,“命漢、衛、谷、慶、寧、岷六王往臨清(訓練)兵士”(《太祖實錄》卷二0八)。
建文二年(1400)十壹月,燕王“駐軍臨清”(《太宗實錄》卷七)。
正統十四年(1449)十壹月,升廣西右布政使孫曰良為都察院右副都禦使,鎮守臨清(見《英宗實錄》卷壹八五)。
景泰元年(1450)正月,“命平江侯陳豫、右副都禦使孫曰良鎮守臨清”,調回在京操備軍、並增調魯王府兗州護衛官軍五百赴臨清聽陳豫提督操練(見《英宗實錄》卷壹八七、壹八九)。
陳豫,字立卿,合肥人,平江侯陳瑄之孫。初得蔭為平江伯。正統末,福建沙縣賊起,以副總兵從寧陽侯陳懋分道討平之,不妄殺傷。晉封侯。景泰、天順間,三鎮臨清,建城堡、練兵撫民、安靜不擾。卒贈黔國公,謚莊敏(見《明史》卷壹五三,《臨清直隸州誌》卷六)。
此間批批投明的元軍多安置在這裏管束,稱“歸附”。
正統十二年(1447)三月“南哥等來歸,(所領)1231人歸平山、東昌二衛管束,屯清平、博平”;十壹月“矮爾丁把刺來歸”;十三年(1448)六月“苦術帖木兒來歸”;七月“鎖南奔等來歸”……都分配到平、東兩衛管束、調配(參見《英宗實錄》卷壹五壹、壹六0、壹六七)。被安置的降軍經管束教育,調遣征南,有功者,如克羅俄、鎖南奔等升官至左軍都督,仍居平山衛,後賜名羅秉忠……奉旨遷南京安置(參見《英宗實錄》卷二九二)。
天順元年(1457)八月,將犯錯軍官也“下放到這裏改造”,稱“謫發”(參見《英宗實錄》卷二八壹)。
由於實行班軍制,受到嚴格訓練的駐東昌三衛大批官兵赴京、赴邊參戰,壹批批將才有機會脫穎而出,被授將帥,戰鬥在保君衛國的第壹線。以入籍平山衛的鎮國將軍劉通家族為例,其子孫八代世襲平山衛指揮同知(或按制供給),欽封衛指揮3人,懷遠將軍4人,守備4人。長孫劉鑒升任後軍都督、五世孫劉漢為大同總兵、六世孫劉寵為山西都指揮使等等(另有《後軍都督劉鑒及其家族》壹文詳介)。
這裏曾是戰略後方基地
為保證抗敵前方物資供應,依運輸之便,東昌臨清成為戰略後方的物資儲備基地。
洪武六年(1373)十二月,“置倉於臨清,以轉運糧儲,仍以軍士三千守之”。二十四年(1391)“命戶部儲糧16萬石於臨清,以給訓練騎兵”(《 太祖實錄》卷八六、二0七)。
永樂十三年(1415)六月,“移山東德州廣積倉於臨清縣永清壩,儲漕運糧” (《 太宗實錄》卷壹六五)。
宣德六年(1431)九月,“增造臨清廣積倉,度可容300萬石”(《宣宗實錄》卷八三)。
成化元年(1465)四月,“設臨清常盈倉儲備糧,而以常盈常豐,各設官掌管”(《憲宗實錄》卷壹六)……
衛所制蛻變,軍事地位消失
因“衛所士兵病老要替職,逃亡要勾捕”(《中國明代軍事史》4頁),所耕種收獲要“歲征上交”, 士兵待遇低微,不斷有人逃跑。
《明太祖實錄》記載:洪武十五年(1382)八月“癸巳,遣使敕諭平山衛指揮司曰:‘近東昌府奏言:平山衛遣軍三百余人歷郡縣追逮軍,後凡民家養子、贅婿悉被拘系。夫朝廷軍伍之制,有應捕者,當明移文取之,今不上稟朝廷,而妄自遣軍,徧擾吾民,可謂無法矣!’敕至,其指揮陳鏞親率幕官至京,具陳其由”(《 太祖實錄》卷壹四七)。
衛所制本來以軍屯保證其供給,世襲保證其士兵來源,既能守衛作戰,又能保障供給的組織形式。洪武、永樂年間,經幾次北征,已無邊境威脅,戰事減少,京城為了興作和守邊軍輪換,即抽調衛軍赴京和戍邊。為解決漕糧運行速度問題,又改由衛所出運糧旗軍,屯耕的士兵漸少。士兵近乎停止了操練,戰鬥力大降。正統間,被驅逐的元朝勢力復起,面對勇猛的邊敵,不得不募兵應急,募兵逐步成為作戰的主力。同時,衛所對地方的保衛也不能適應維持安定的需要,地方可招兵買馬建立營兵。而這些兵都是雇傭制,收入高,可約期回籍。募兵、營兵與衛兵的待遇立見懸殊。衛所軍官又不斷發生侵占軍屯田地、私役士兵耕種之事。結果是士兵越來越貧窮,越來越厭役,衛軍逐年減少,歲征糧銳減。
正統間,“屯稍弛,而屯糧猶存三之二,其後多為內監、軍官占奪,法盡壞”;成化間,“視舊,所收不能十之壹”(《明史·食貨誌·屯田》)。漕運旗軍的情況也不好,到了弘治元年(1488),“改設漕糧總兵,自制船,本部四,軍衛三,舊船折舊三,(因籌制船款)士兵賣資,鬻男女。軍逃亡,丁壹戶充三、四人應役”(《明史·食貨誌·漕運》)。
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居民的富裕,衛所士兵開始對自己的人身束縛掙脫,有的賄賂官員出外營商,有的轉投募兵、營兵,有的乞請習文,有的改從他業。習文成效顯著的有名列東昌五大家之冠亞的任、鄧:任克溥先祖四代世襲平山衛指揮僉事,從文後,四代子孫官至刑部左侍郎;狀元鄧鐘嶽,其先祖鄧滸為東昌衛指揮,其後七代世襲東昌衛指揮或指揮僉事,從文後,數代子孫分別官至戶部主事、禮部左侍郎等等。
因而衛所制的功能大大削弱,漸變成運輸、倉儲、農耕等企業性質的組織,聊城軍事重鎮的地位也慢慢消失。
衛所官兵除極其忠烈者外,已無戰績記載。忠烈者以鄧之榮最突出。鄧之榮,字樸如,東昌衛指揮鄧滸的第七世孫,“崇禎二年(1629)襲指揮僉事,曾學戚繼光兵法,得《兵訣秘書》與《虎鈴經》,盡究其蘊”。申己大饑,饑民蜂起,首領“狗蠅肚聚眾千人,據安山,與油簍寨通。之榮率健卒三百人疾馳,夜斫其營,生擒渠魁……余黨悉平”。甲申,李自成“破京師,偽將軍郭升領兵下東昌,兩衛世職亦多降者,之榮嘅然曰:‘世受國恩,壹旦至此,戰則無兵,徙死無益,吾其行也’。遂東走東阿,得鄉兵五百余人,遇賊數千,拒敵於白塔山”。榮設伏,擊潰來敵,結壘亭山抗衡。敵千余人從南、東兩面攻山,鄉兵懼而散逃。之榮率二十余騎迎擊,敵圍數重,力屈戰死(參見嘉慶版《東昌府誌·忠烈》)。
衛所制仍延續至明亡,“清因明之舊衛”。“順治三年(1646),定屯田官制,衛設守備壹,兼管屯田……改衛軍為屯丁”。康熙二十七年(1688)裁平山衛,歸東昌衛。雍正九年(1731),“令屯衛田畝可典於軍戶,不得私自典於民”。光緒二十八年(1902),“諭各省勘實屯地,檄屯戶稅契執業,改屯響為丁糧,歸州縣征解……裁衛官”(《清史稿·食貨誌·田制》),至此,軍戶成為民,屯田給契約成私產,屯響改為“皇糧國稅”,由州縣征收,衛所全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