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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漢寫的《我的第壹本書》選自哪裏?

牛漢,原名史成漢,1923年生,山西定襄縣人。40年代開始詩歌創作,是“七月詩派”的重要成員。1955年由於受胡風事件的牽連,遭到兩年的拘捕囚禁。“文革”期間,又被關入“牛棚”,從事強制性勞動。70年代初,創作了不少詩歌作品,其中比較著名的有《華南虎》《悼念壹棵楓樹》《半棵樹》等。已出版詩集《彩色的生活》《祖國》《愛與歌》《溫泉》《海上蝴蝶》及自選集《蚯蚓和羽毛》等。

這首詩作於1973年6月,正是“十年動亂”期間。當時詩人在湖北鹹寧文化部幹校勞動改造。壹次,他去桂林,在動物園裏見到了壹只趾爪破碎、鮮血淋漓的被囚禁的老虎。這只老虎的形象強烈地觸動了詩人的情思,回到幹校後,他就寫下了這首《華南虎》。詩人以華南虎作為象征,表現的是自己在困境中不屈的人格和對自由的渴望。

(選自《夢遊人說詩》)1973年6月,我(牛漢)第壹次去桂林時,寫了壹首《華南虎》,連我自己事先也沒有料到竟然寫了壹首大煞桂林風景的老虎詩。老虎,按它的氣質與形象,很難與桂林山水聯系起來。但是,我卻以憤激的情緒寫了壹只體態並不出眾的虎。有生以來,我多次見到虎。那些虎,比桂林的這只華南虎,要威武得多。1951年,在齊齊哈爾見過壹只囚放鐵籠不久、狂吼不已的東北虎,在北京動物園見過不下三五只老虎。但都沒有動過寫虎的念頭。前面說過,我的氣質不是喜歡寫壯美的事物嗎?為什麽沒有寫狂吼如雷的東北虎?壹般說,我這個人對生活的感應還不算遲鈍,但讓我冷靜地剖析我當時的感應,使之理論化,確沒有這個本領。我只能盡量真實地寫下當時形成詩的經過。

冷靜地想想,1973年的當時,我如在另壹個地方,遇到老虎,不見得能寫出這首《華南虎》。桂林動物園的這只虎,給我的靈魂以震驚的是它的那幾只血淋淋的破碎的爪子,還有墻上帶血的抓痕,壹下子把我點爆了起來。當時,我在湖北鹹寧文化部幹校,絕大部分學員都已回京或分配到別的城市,我是屬於少數不能入京的“分子”之壹。不待說,情緒是異常沈重的。那天,桂林的天氣燠熱難當。我和兩位同伴坐在幾棵夾竹桃樹陰下壹條石凳上休息。桂林的夾竹桃不是盆栽,它是高大的樹,有三四丈高,滿樹粉紅的花朵,發出了我熟悉的甜甜的氣味,否則真難相信它就是夾竹桃。對面是桂林動物園,由於無聊,我們走進園內。炎炎如火的陽光,蒸烤著壹個個鐵籠,裏面大半是蟒、蛇,還有幾只猴。在最後壹排鐵籠裏,我們看到了這只華南虎。正如我在詩裏寫到的那樣,它四肢伸開,沈沈地睡著(?)。我看到血淋淋的爪子,破碎的,沒有爪尖,最初我還沒有悟過來,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動物園的老虎,牙齒、趾爪都要剪掉或鋸掉。這只虎,就用四只破碎的趾爪,憤怒地絕望地把水泥墻壁刨出了壹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遠遠望去像壹幅絕命詩似的版畫。我立在鐵籠外好久好久,我想看看虎的眼睛。人的眼睛是靈魂的窗子;虎的眼睛也應當是靈魂的窗子。但它始終沒有轉過臉來。這四只虎爪已經足夠使我的靈魂感到慚愧。我想,從遙遠的長江南岸來桂林,原只是想在大自然無邪的懷抱中解脫壹下,現在我居然還作為壹個觀眾,有興趣來欣賞被囚禁的老虎。我沒有老虎那不馴的氣魄,不但自慚形穢,而且覺得心靈卑劣,於是,匆匆離開。我並沒有聽到虎嘯,但期待著1951年在嫩江岸上聽到過的東北虎那樣的怒吼。我從來沒有聽過比虎嘯更淒厲的更洪亮的聲音,我即使再悲憤,拼出全生命的血氣,也吼不出如此強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