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感。張天聰這是壹個怎樣的鐵漢!他做了二十年的替補航天員,每壹次輪到遴選時,不是因年齡偏大,或者是票決結果不是他,抑或是壹場意外的感冒,飛天的機遇壹次次與他擦肩而過,恰如已經掬在手中的壹捧水,眼睜睜的順著指縫壹次次地流走,而不能解他心中的焦渴。然而,他依舊矢誌不移,以清醒的狀態、忘我的情境,壹次次地選擇繼續留下來。即便是親人的艾怨,新人的挑戰,都不能動搖他對航天事業的癡心,改變他對太空夢想的追求。
他最初的兩位搭檔面對現實,轉崗離他而去,選擇了新的生活方式,壹個成了空軍少將、壹個成了民航老總,從世俗的角度來說,擺脫了常人難以想象和忍受的超強體力、意誌力、耐力和心力的磨練(七天七夜仰臥於床上、本末倒置,進食與排泄全在床上完成;孤獨壹人,在幽靜的暗室裏,獨處五天,等等),開始享受生活。而他卻選擇繼續留在航天中心,又帶領新的壹批航天員投入新的壹輪超強訓練。就連俄羅斯加加林航天中心的主任見到他都說,妳?又來了?妳早畢業了。他只說,我現在是教練員兼航天員,依然指導那些新人做著每次二十二個拋物線飛行。這是壹個面對挫折何等泰然處之的鋼鐵硬漢,觀眾不免為他心生惋惜,為什麽命運總是對張天聰們不公呢?壹種聯想的紐帶悄然在主人公與觀眾之間形成,於是,觀眾被情不自禁地帶入劇情發展的波瀾,心潮難平,甚或是推波助瀾,使這部電影的藝術感染力開始朝著極致發展。
機遇終於降臨,當飛天三號飛船升空與軌道艙對接時,太陽能電池板不幸被太空垃圾擊中,致使電力系統受損,艙蓋打不開——宇航員不能出艙太空行走修復。飛船的安全和宇航員的生命受到威脅。茫茫太空何以為依托?觀眾對飛船中曾經的幸運兒們的命運開始擔憂起來——希望有壹種超力來解救他們,讓他們擺脫令人窒息的太空,回到堅實的大地上來。將軍作出了果斷的抉擇——讓飛天4號——張天聰組立即飛向太空,來解決飛天3號陷入的困境。於是,壹種命運感瞬間著附於觀眾心頭,他們對張天聰這位屢被命運捉弄的鐵人,終於如願飛向太空莫不感到欣慰。影片與觀眾之間產生了強烈的***鳴,藝術張力開始充分延伸。
超越感。《飛天》的迷人之處不僅在於塑造了張天聰這樣壹個中國硬漢形象,它還有壹種超越感——超越了地球,超越了大氣層,超越了壹般人的想象空間和經驗環境,電影的畫面感非常純凈而美麗,給觀眾以無限遐想的空間,在深邃的太空,眺望著蔚藍色的地球,那種升華與釋然,令觀眾感同身受,暢快淋漓。而他女兒張思宇從最初的懵懂,到毅然選擇當飛行員,選擇藍天實現自己的夢想同樣是壹種超越。作為妻子的曲丹,也從對丈夫最初的支持,到後來的不理解,到再度堅韌地支持,也是壹種對於自身內心的超越。壹部成功的電影只有實現不斷的超越,才能緊緊抓住觀眾的心,達到最佳境界。
歷史感。觀罷《飛天》,應當說壹部中國航天史歷歷在目,它不僅書寫了幾代航天人的昨天、今天,也展示了中國航天事業的明天。我們從張天聰的身上看到了這壹偉大的歷史投影,他說:“當年搞兩彈壹星,參戰人數以百萬計。今天搞載人航天,參戰人數以幾十萬計,沒有多少人的名字能載入史冊。我真的是喜歡這個職業。能壹輩子做個中國航天人,我知足了。”而上將總指揮的話更是擲地有聲:“……今天我們建空間站,明天我們登月、上火星,都是國家戰略的重要部署。當年,如果我們不搞兩彈壹星,就沒有中國的今天!今天,如果我們不在太空占據重要位置,就沒有中國的明天!”在紀念建黨90周年之際,創作出這樣壹部富有歷史感的鴻篇巨制,無疑是最好的獻禮。
陌生感。當巨型飛機轟鳴著幾近垂直沖向地平線,完成拋物線飛行,全然超出普通觀眾的經驗,在失重狀態下人體的飄浮,進食與飲水,都與常態不同,讓觀眾會產生強烈的陌生化感覺。火箭發射器點燃瞬間的發射井下噴湧的水流,太空視角——壹邊是浩瀚的宇宙,星漢燦爛,壹邊是陽光照射下的蔚藍色地球,人類的故鄉。當飛天三號飛船太陽能電池板被太空垃圾擊中,四號飛船與太空艙銜接,張天聰走出太空艙,借助機械臂為三號飛船更換電池板這些細節,完全是陌生經驗,讓普通觀眾心懸壹念,達到壹種空前的吸引力,而最終又符合中國傳統的大團圓的結局,令觀眾有壹種心靈的滿足感。
夢境感。從嫦娥奔月神話故事開始,中國人就充滿了對太空夢境般的遐思。幾千年來,玉兔與常娥,廣寒宮與月桂樹,成為中國人想象力的最佳延伸。而電影《飛天》恰恰圓了中國人千年的夢想,那遨遊太空的飛船和太空艙,既是真實的,又有夢境般的幻覺,亦真亦幻,令人無不舒心愜意。當然,也鼓舞著地平線上所有抱有幻想的人們,激發他們面對現實世界的勇氣和敢於擔當的責任意識。顯然,電影所展示的,不僅是主人公張天聰壹個人的夢想終能實現,也是壹個民族的夢想終於在壹個新的時代得以實現的崇高境界。
人性的光輝。這部電影充滿了人性的光輝,觸動了人心最柔軟的部分。張天聰的妻子曲丹在他選擇繼續留在航天中心時曾經抱怨道,作為壹個女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已經在等待中過去,我不想再讓十年在等待中過去。但是,她最終還是為丈夫留任申請簽字,依然忍受著內心不安與焦慮的煎熬,為自己心愛的人默默作出犧牲,在苦苦等待中終於迎來張天聰如願以償實現飛天的輝煌。父女之情也在電影中得到合乎常理的展現,張思宇從壹個替父親抱打不平的激憤少女,成長為新壹代優秀的飛行員,父女之間的深沈的愛,與翺翔藍天的追求緊扣在壹起,那種同樣的執著、同樣的敢於獻身、同樣的坦然面對壹切的精神狀態與心理默契令人怦然心動。母子之情更讓人無比感動。那個在東北山村裏的老母,總是翹首企盼著兒子能夠飛上太空,她就是在這樣的期待中被病魔擊倒,在她最需要兒子在身邊的時候,張天聰卻全然不知母親已處於彌留之際,正帶著新的壹批航天員正在俄羅斯的上空完成每次二十二個拋物線飛行的艱苦訓練。真應了那句老話——忠孝不能兩全。戰友替張天聰去看望臨終前的老母,給她以靈魂的安慰,當母親瞌然長逝時猶如親生兒子熱淚縱橫的他,讓人品出的不僅僅是戰友之情,而是壹種崇高的對於母親敬畏的人性,無不打動著每壹個人。
文本的意義。《飛天》劇本發在《中國作家·影視》版第五期,對照拍攝剪輯出來的影片,讀者和觀眾會發現有許多地方被省略了(抑或被改動)。這就是電影——蒙太奇藝術的真正魅力所在——能夠省略的時間和空間壹概省去,用兩個鏡頭巧妙地銜接起來,便構成了電影的內在時空邏輯。但是,讀者和觀眾同樣會發現,《飛天》劇本奠定了這部電影的基礎,壹部優秀的電影文學劇本,對於壹部優秀電影的生產制作,是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劇本劇本,是壹劇之本。在這壹點上,我們應當感謝電影編劇們付出的心血與智慧。
應當說,《飛天》以它昂揚向上的氣勢,飽滿的激情,燦爛生輝的畫面,有血有肉的英雄群體,將會書寫中國電影史上濃墨重彩的壹筆。電影是綜合藝術,是壹個創作群體智慧的集中體現,感謝參與這個群體的每壹名成員,為我們創作出可以稱得上具有中國氣派的這樣壹部好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