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深沈的。蒼茫大地上,只有寒風呼嘯不止。
老婦人已經被差役們帶走好壹會兒了,家中靜悄悄的,漸漸的,有女子的啜泣聲響起,可隨即便消失在了風中。“嘎吱”壹聲,那是衣櫃的門開了,壹位 *** 懷抱著壹個嬰孩躡手躡腳地從衣櫃中走出來。 *** 兩頰凹進,面色蠟黃,頭發也稍顯幹枯,神情憂愁憔悴,明明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又三十四歲的光景。 *** 身上沒佩戴什麽首飾,僅用壹支木簪將頭發挽著,沒有穿裙裳,僅著的中衣上也摞滿了補丁。
這位 *** 是這個家的兒媳,才嫁進門不過壹年有余而已。 *** 抱著孩子蜷縮在炕上,穿堂風壹吹,冷得瑟瑟發抖。家裏面沒有勞力去打柴,為數不多的柴禾還要用來燒飯,已經好幾天沒燒過炕了。原本這個家還算小康,起碼穿衣吃飯是有保障的,可自從家裏的三個壯丁被抓走後,日子便過得壹天不勝壹天了。 *** 想起自己剛過門兩個月丈夫便被抓走,懷孕是因為沒有什麽補品吃,天天晚上抽筋疼醒,現在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婆婆又被抓走了,公公也去向不明,壹時間情難自抑,眼淚又紛紛落下。
天,漸漸亮了。太陽慢慢爬上天空,周圍攏著壹圈灰濛濛的雲彩,冷人感覺不到壹絲暖意。
壹個衰老的身影在曉色中向小院奔來, *** 見到來人瞬時淚流而下,“爹,娘被他們抓去軍營了,這可怎麽辦啊!”
“什麽?”老頭兒霎時如遭雷擊般定在了原地,待他反應過來兒媳的話後,壹時間老淚縱橫,幹裂的嘴唇囁嚅著,可最終也只是壹陣沈默。
杜甫步履沈重地走來向老翁告別,他是這場悲劇的目擊者,可他無力改變任何事情,只能是多壹分悲涼滄桑在他的眼眸裏。
杜甫離開了。霧氣朦朧中,他回眸望去,只見老翁佝僂著身子在家門口立著如同被霜打了壹般。明明家就在身後,可老翁卻給人無盡的孤獨感,就像汪洋上的壹葉扁舟,不知歸宿。
老翁拖沓著步子回到房中,慢慢地爬到炕上躺下,他需要休息,他累了。
*** 端著壹碗菜粥走了進來,帶著豁口的粗碗裏漂浮著壹兩片邊緣泛黃的菜葉,碗底澱著幾粒糙米她邊走邊叫老翁起來吃飯,可老翁好像很累,壹點兒也叫不醒。 ***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緩慢地走向牀邊。牀上躺著的老翁是那樣平靜,胸膛沒有壹絲的起伏。 *** 手裏的碗掉在了地上,幾片菜葉可憐地伏在地上,地上溼了壹片。
壹陣倉促的腳步聲傳來,將 *** 從仿徨中拉了回來,院門被粗魯地壹腳踹開,壹隊差役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兩個差役上來不由分說便將 *** 架著向外走去,壹個為首的差役說:“妳婆婆半路死掉了,現在妳跟我們壹起回營去。”“不!不!” *** 哭喊著。像是知道母親即將被帶走壹樣,躺在牀上的嬰兒此時也嚎啕大哭。
可再多的淚水也無法融化差役們那顆冷酷的心, *** 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房中只余嬰孩的哭聲在不斷回蕩。天上漸漸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嬰孩的哭聲與風雪聲夾雜在壹起,漸漸的,只剩風雪聲了。
室中,更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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