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為全民族抗戰爆發80周年,此時電影院上映了壹部抗日題材的電影--《明月幾時有》,這部影片主要講述了:圍繞著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香港風貌而展開,講訴了香港傳奇女性“方姑”的非凡的壹生。方蘭是壹位出身於香港的仁人誌士,在1940年香港淪陷之時,本是壹位文弱教師的她蛻變為抗爭者,與敵人展開搏鬥。
如何評價這部抗日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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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網上評分只有6.9,很多人說這部獻禮片不好看,結構松散、平鋪直敘,全片貫穿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卻讓妳在黑暗中等了兩個多小時後,又生生地漏了壹口氣,沒有炸雷、沒有爆發、更沒有情感的洪泄。
可高潮叠起就壹定好看嗎?靜水流深就壹定不動人嗎?未必吧。從生活瑣碎中解讀戰爭慘烈,用人物抉擇來印刻家國情懷,這都是需要功力和勇氣的。
說來慚愧,我們壹邊抨擊著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劇,壹邊只為傳統意義上的大英雄喝彩,於是,當真實的小人物、平凡的煙火氣擺上臺面時,我們反而不能接受了。這算什麽?葉公好龍式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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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的故事發生於香港著名的"三年零八個月",這段日子被稱為香港的"日治時期":由1941年12月25日港督楊慕琦投降起,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止。
日軍侵占香港後,香港人民的反日活動轉到了地下,《明月幾時有》裏周迅和彭於晏所在的隊伍,就是當時香港武裝抗日的主力,東江縱隊港九獨立大隊。這支隊伍最初的武器僅僅是英聯邦軍隊逃跑時丟下的槍支彈藥,但壹呼百應,成員由不足200人壹度壯大到6000余人。
其中最傳奇的人物,當屬彭於晏扮演的短槍隊長劉黑仔。
劉黑仔出生於農民家庭,小學時就參演過進步話劇,抗日戰爭爆發後配合地下黨做了許多工作。他常使用壹支法制20響駁殼槍,在戰鬥中練就了壹手好槍法,百發百中,被譽為神槍手。其抗日事跡廣為流傳,多年後還被改編為電視劇《東江英雄劉黑仔》。
但遺憾的是,因為太傳奇,所以只能淪為配角。在這部無意講述熱血英雄的電影中,那些史詩級的人物沒有出現,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反而是小氣的房東太太,是被迫失業的小學老師,是村姑、文員、藥店老板這樣的普通人。
比如葉德嫻扮演的女主母親,為了讓租客不搬走,特意帶了糕點去跟人家搭話,在得知不能挽回後,又巴巴地把送出去的糕點拿了回來;以為女婿要來吃飯,專門做了紅燒肉,結果聽到樓下有聲響又急忙關了燈,咒罵"搶花姑娘"的日本人;到最後以身犯險給女兒戰友送情報……隨便壹個配角就讓觀眾嘗了壹遍由惡到愛的滋味。
電影裏,這些角色的塑造偏向散文化,不像我們平時看到和理解的抗日英雄,更像日常生活中壹抓壹大把的小人物。雖然沒什麽拿得出手的特長,但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為了更多人能夠活下去,他們站了出來。
周迅飾演的女主方蘭要離家抗日,母親勸道:殺日本人,多妳壹個不多,少妳壹個不少。周迅回她:如果人人都這樣想的話,那就真的等不到勝利了。
沒有轟轟烈烈的上街遊行,沒有敵來我往的正面交鋒,這些人從事的多是地下黨的工作,"有壹份光就發壹份熱",沒有懊惱自己不是火把,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燎原。就算被抓住槍殺,也不會激昂宣誓,只是平靜地迎接死亡,如枯葉落地壹般,向死而生。
梁家輝扮演當時的遊擊隊小成員彬仔,電影就是以老年彬仔的口吻展開回憶的,多年後他成了壹個普通的的士司機,結束了跟導演的訪談後匆匆離開。知乎上有人展開聯想,猜他可能是趕去接孫子放學,亦或是陪老伴兒買菜,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因戰爭而失學的孩子終歸是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這不僅要感謝鼎鼎大名的英雄們,還得致敬那些默默無聞的凡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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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明月幾時有》全部的著力點是人也不對,整個片子最主要的部分應該還是這些人構成的時代生活。缺米缺油、沒錢沒肉,在戰火紛飛的亂世裏,老百姓們仍然用自己的方式過著小日子,忙著生,忙著死,忙著堅守壹點與戰爭無關的東西。
港人在日治時期的生活質量是有很大落差的,具體可以參考方家飯桌上的菜肴,最初有糕點還想殺只兔子,後來擺著三盤菜偶爾有肉吃,最後就只有壹盤炒南瓜就饅頭了。
為了突出這種落差,電影裏還刻畫了壹場潦草將就的婚禮:全家老小都健在的好命婆太難找,只能跟別人的婚禮***用壹個;酒席上沒啥可吃的,壹人壹塊小蛋糕就很不錯了;就座要數人頭,因為完好的餐具實在不多,飯店的生意也快做不下去了。
這還不算什麽,最離譜的是,在壹片賓主皆歡的氛圍中,忽然傳來了陣陣轟炸聲……
然而,在夾縫中茍延殘喘的人們也不見得有多落魄,陰郁的空氣中還是昂揚著生活氣息和理想主義。
方家破敗的天臺上種滿了花花草草,沒得肉吃了也還能摘點瓜果;媒婆建議婚禮取消撒米餵雞的步驟,娘家人卻為了"姑娘不受欺負"的好意頭執意保留;文人們身處暗湧仍要寫字讀詩,不管逃亡到什麽地方都要帶著幾本書。
還有壹個讓人振奮的細節,周迅和戰友趁夜深挨家挨戶地分發抗日傳單,敲敲門,扔下單子就撤。有壹戶人家突然開了門,她們躲避不及只能緊張地貼在墻邊,但見開門的是壹個少年郎,他撿起傳單,看清內容後竟然笑了,然後趕緊關上了門。
墻邊的兩人也在黑暗中相視壹笑,仿佛是說,看,這就是抗戰勝利的希望,這就是國家民族的未來,只要有這些希望的種子在,我們的時代終會到來。壹如這部電影的英文名《Our Time Will Come》。
中英片名壹問壹答,隱下了整座城市的抗日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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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香港抗戰的真實狀態如何,我們只能從零星的歷史資料中略窺壹二: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香港不存在什麽大的戰役,有的只是小規模的、星星火點般的遊擊抗爭。
歷史上沒有,電影裏更不該有,所以我們看不到槍林彈雨的大場面,甚至遊擊隊員拋出的唯壹壹顆手榴彈都是個啞彈。電影之於某些戰爭片愛好者,真是毋庸置疑的寡淡,更何況這種寡淡感是導演刻意加深的。
--在電影後段,就連觀眾都能看出有那麽壹處可以發揮的地方,即方蘭救母。
葉德嫻送情報時被日軍抓住,周迅慌忙找到彭於晏,打算去憲兵大隊救她。按照壹般抗戰片的套路,這該是全片的高潮情節,因為肯定會人有犧牲,或是救援者舍生取義,或是被救援者慷慨赴死。
但《明月幾時有》沒有按常理出牌,周迅從彭於晏口中得知希望渺茫,最終選擇放棄營救,之後,懷念起母親的種種壹度哽咽,故作堅強卻又在黑夜中露了怯。這壹幕處理得極為克制,觀眾們也因此猜到了許鞍華的故意,故意讓主角做出真實情況下戰士會做的選擇,故意不讓影片在謳歌英雄主義中得到升華。
其實說到抗戰救亡的大動作,片中也不是沒有。歷史上彭於晏扮演的劉黑仔最有影響力的壹次行動,就是1942年成功營救被困香港的700多名文化界人士,著名作家茅盾稱之為"抗戰以來最偉大的搶救工作"。不過影片裏把這次行動放在了最開頭,作為整個故事的引子,並沒有過多著墨。
爾虞我詐的諜戰?沒有。驚心動魄的血戰?沒有。粗看寡淡,緊接著卻是悵然若失的釋懷,隨即深思,是不是我們把咋咋呼呼的電影看太多了,忘了靜水流深也是壹番境界?
或許在許鞍華看來,歷史的真實不壹定非得用血淋淋、金手指的形式來呈現,也可以十分寫意:春夏想在眾目睽睽下傳遞情報,借微醺之態撫過對方胸前的口袋;周迅彭於晏從草坡滑下,狼狽之余得見日軍的子彈如流螢劃過;霍建華的死甚至沒有直接的敘述,只是走出鏡頭後的壹聲槍響……
影片最後,周迅送走了彭於晏,鏡頭從右往左緩慢掃過,巍然的太平山連上了平地而起的萬丈高樓,夜幕下,香港猶如壹座天上之城。那些小人物們,也得以完美謝幕。
說白了,《明月幾時有》的格局不大、立意不深、缺點不少,但瑕不掩瑜,韻味悠長,是壹部非典型的抗戰片。它想給我們看的從不是什麽驚濤駭浪,而是海邊隨便壹朵浪花,悠悠地躍入了浩蕩大潮、又悠悠地消失在歷史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