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這裏的外鄉人被他們品頭論足,挨個兒分析。從前,到內地來的人總不免挨家挨戶地受到取笑,由此而產生壹段段故事;擅長編制市井笑料的安茹居民也從而獲得“牛皮大王”的美名。老城區像樣的舊宅都坐落在街道的高處,原先這都是些當地頭面人物的公館。我們要講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樣的壹所淒涼舊宅中,這些房屋在法蘭西淳樸民風日益衰微的今天,只成了世道人心還樸實的舊時的遺物。順著這條古色古香的曲折街道壹路走去,連最不足掛齒的小東西都能喚起妳思古的幽情,整個氣氛使妳不得不浮想聯翩。妳會發現有壹處拐角相當陰暗,格朗臺先生的公館的大門就龜縮在這凹處的中間。倘若不跟妳說說格朗臺先生的身世,妳就無法領會在內地把誰的家稱作公館該有多大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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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亨利四世(壹五五三—壹六壹○):納瓦爾國王,信奉新教;壹五八九年襲承法蘭西王位,為便於治國,於壹五九四年皈依舊教(天主教),並倡導寬容。
格朗臺先生在索繆城裏頗有聲望,凡在內地只住過幾天或者根本沒有住過的人難以弄清這種聲望的前因後果。當地還有人叫他格朗臺老爹,不過這麽稱呼他的人大多年事已高,人數日益減少。他在壹七八九年的時候,是位相當有實力的箍桶匠,能讀能寫,善於算賬。***和政府在索繆地區拍賣教會產業的那個年月,箍桶匠才四十上下,同壹位富裕的板材商的女兒結婚不久。格朗臺把手頭現款再加上妻子的陪嫁,湊成壹筆兩千金路易的資本,攜款直奔縣政府;他用嶽父給的二百枚面值加倍的金路易,從監賣國有地產的兇狠的***和政府官員手中,廉價買到區裏最好的幾片葡萄園,壹座修道院和幾塊按收成交租的分種地。這種便宜交易盡管不公道,卻是合法的。索繆城的居民本來就沒有什麽革命思想,他們把格朗臺老爹看成敢作敢為的***和黨,熱衷於新潮流的愛國派。其實箍桶匠只看中葡萄園。他被任命為索繆地區行政機構的委員。他的息事寧人的處世態度對當地的政治和商業都產生過明顯的影響。政治上他包庇貴族,千方百計阻撓當局拍賣流亡貴族的產業;商業上他承包供應***和軍壹、兩千桶白葡萄酒,***和政府把原來打算留作最後壹批拍賣的地產,幾片屬於壹家女修道院的肥沃的草場,劃到他的名下,算是付給他的酒錢。到拿破侖的執政府上臺之時,好好先生格朗臺被委任為市長;他治理有方,葡萄園的收成更好上加好。拿破侖稱帝之後,格朗臺成了無職無權的白丁先生。皇帝不喜歡***和黨,有“紅帽子”嫌疑的格朗臺的職務於是被壹位有貴族頭銜的大地主接替;那人後來在第二帝國時期被晉封為男爵。丟掉官職,格朗臺先生並不惋惜。他當政時已經為民造福,修了好幾條高質量的公路,從城裏直達他在鄉下的產業。他的產業在丈量登記時占了很大的便宜,只需繳納微薄的稅金。他在各處的莊園自從官方登記上冊之後,靠他持久而精心的耕作,都成了享譽壹方的“尖子”,這壹術語專指那些能生產極品佳釀的葡萄園。為此,他簡直有資格申請榮譽團的勛章。免職發生於壹八○六年,當時格朗臺先生五十七歲,他的妻子三十六歲,他們合法愛情的結晶、獨壹無二的寶貝女兒才十來歲。大約是老天爺憐恤他丟官,想給他壹點安慰吧,那壹年他接連得到三筆遺產:先是他的嶽母谷迪尼埃太太的,然後是他妻子的外公拉倍特裏埃先生的,最後是格朗臺自己的外婆讓蒂葉太太的。三筆遺產數目有多大?誰都不知道。三位老人生前愛錢如命,長期以來積金攢銀,私下裏以把玩金銀當消遣。拉倍特裏埃把放債叫揮霍,總覺得守著金錢比放高利貸實惠。所以索繆城的居民只能根據面上的收入估算他們究竟有多少積蓄。於是格朗臺先生得到新貴的頭銜,那是我們拚命講平等也抹煞不了的殊榮,他成了當地最舉足輕重的納稅人。他經營的葡萄園總***有七十公頃,遇上好年景,可以生產七、八百桶好酒。他還有十三處按年成交租的分種地和壹座老修道院。為了省錢,他把修道院的門窗連同彩繪玻璃大窗統統用磚砌死,既可以免稅,還便於保存,他還有八、九十公頃草場;壹七九三年,他在那裏種了三千株白楊。他現在住的房子也是他買下的產業;這些都是面上的財產。至於他手頭的資金,只有兩個人知道大致的數目:替格朗臺先生放債的公證人克呂旭先生和索繆城裏最殷實的銀行家格拉珊先生。格朗臺只在他認為合適的時候才私下裏同格拉珊做點賺錢交易。在內地,若想得到別人的信任,或者若想發財,就得像克呂旭先生和格拉珊先生那樣守口如瓶。盡管他們從不露半點口風,但是他們公然對格朗臺先生畢恭畢敬的態度,也足使旁觀者揣度前任市長財力的雄厚。索繆城裏人人相信格朗臺家有個堆滿錢財的秘密金庫,並且傳說他每天深夜要去察看成堆的金銀,從中得到無法形容的快慰。愛財如命的人看到格朗臺的眼睛裏透出壹股仿佛已被染上金色的黃澄澄的目光,更相信這事決非虛傳。大凡習慣於靠利滾利賺大錢的人,總不免跟色鬼、賭徒或馬屁精壹樣,眼神中自有壹些難以界定的習性,躲躲閃閃、貪得無厭、神秘莫測的表情,跟他們有相同癖好的人壹眼就能識別。這種心心相通的暗語好比是著迷於酒色財氣的人們之間通用的行話。格朗臺先生從不欠誰的人情;為了收成,要制作壹千只酒桶還是五百只酒桶,老箍桶匠兼種葡萄的老手,計算起來精確得好比天文學家;他從來不曾打錯算盤,每逢酒桶的市價比酒價還高的時候,他總有酒桶出售,並設法把自己的葡萄酒藏進地窖,等酒價漲到二百法郎壹桶他再拋出,而壹般小地主早在五路易壹桶時,就把酒售空了。
所以格朗臺先生博得大家的敬重。壹八壹壹年的收成是臭名遠揚的,那年他明智地緊收慢放,把貨壹點壹點賣出去,壹次收成就給他賺了二十四萬法郎。說到理財的本領,格朗臺先生像猛虎,像大蟒。他懂得躺著、蹲著,耐著性子打量獵物,然後猛撲上去,打開血盆大口的錢袋,把成堆的金幣往裏倒,接著又安靜地躺下,像填飽肚子的蛇,不動聲色地、冷靜地,按步就班地消化吞下的食物。他從誰跟前走過,誰不感到由衷的欽佩?對他既抱幾分敬重,又懷幾分恐懼。在索繆城裏誰沒有嘗過他利爪的滋味?抓壹下讓妳疼得入骨三分。有人為了買地,找克呂旭貸款,利率是百分之十壹。有人用期票到格拉珊那裏去貼現,先得扣除壹筆大得驚人的利息。市面上難得有哪天沒有人提到格朗臺先生的大名;連晚上街頭的閑聊也少不了要說起他。有些人甚至認為這位種葡萄的老手的殷實家產堪稱當地引以為榮的壹寶。所以不止壹位做生意的或開客棧的索繆人,得意洋洋地在外地的來客面前吹噓:“先生,我們這壹帶百萬元戶有兩三家,可是,格朗臺先生哪,連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家底兒!”壹八壹六年,索繆城裏最擅長計算的人作過估算,這位老先生的地產大約值四百萬法郎;可是,若以壹七九三年到壹八壹七年之間以每年平均收入十萬法郎來推算,他手頭積攢的現金應該跟他的不動產的價值不相上下。所以,當人們打完壹局紙牌,或者談過壹陣葡萄種收,最後提到格朗臺的時候,自作聰明的人們會說:“格朗臺老爹?……總該有五、六百萬吧。”倘若趕上克呂旭先生或格拉珊先生在場,聽到這話準會答腔:“妳倒比我還在行,我可是從來都沒有法子知道這個總數。”要是巴黎來的客人提到羅啟爾德或拉菲特等銀行巨頭,索繆城的居民就趕緊打聽,問他們是否跟格朗臺先生壹樣有錢。如果巴黎人付之壹笑,不屑地答道“是的”,索繆人就會面面相覷,難以置信地搖搖腦袋。這麽大的家產給這位富翁的為人行事披上了金絲編織的外衣。就算最初他的生活起居有些特別,曾經是人們說笑的話柄,那麽這話柄早已陳舊得無人再提。格朗臺先生的壹言壹行如今成為人們判別是非的規範。他說什麽話,穿什麽衣裳,他的壹舉壹動,乃至於眨眨眼睛,都成為當地的金科玉律;人人都像自然學家研究動物本能的作用那樣,研究格朗臺,並能從他最瑣細的動作中發現深邃而無言的智慧。人們說:“今年冬天壹定很冷,格朗臺老爹戴皮手套了:趕緊摘葡萄吧。”“格朗臺老爹買進大批板材,今年酒的產量壹定可觀。”格朗臺先生從不買肉和面包。他的佃戶每星期給他送來足夠的食品,閹雞、母雞、雞蛋、黃油和小麥,都是用來抵租的。他有壹所磨坊,租用磨坊的人除了繳納租金之外,還親自登門拿小麥去磨,然後給他送回麩皮和面粉。他們家只雇用壹個老媽子,人稱大高個娜農,她盡管上了年紀,每逢周末還親自做壹家人吃用的面包。格朗臺先生跟租他菜園的菜農說好,要他們供應蔬菜。至於水果,他的果園收成之多,大部分還得拉到市場去出售。取暖用的木材,是從田園四周作為籬垣的矮樹或爛掉壹半的老樹上鋸下來的;佃戶們把亂枝截成壹段壹段,用小車運進城,給他在柴房裏堆好,討他說聲謝謝。他的眾所周知的開支,無非是聖餐費,妻子和女兒的衣著花銷以及教堂坐位的租金;還有大高個娜農的工錢,買燈燭、給鍋子鍍錫、納稅、房屋修繕和作物種植等方面的費用。他最近又買進壹片三百六十多公頃的樹林,委托壹位鄰近的居民代管,他答應付代管費。自從購置了這片樹林,他才吃上野味。老先生生活上很不講究,話不多,通常只用壹些簡短的現成的句子,輕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打從他出頭露面的大革命時代起,每逢必須長篇大論或探討什麽問題的時候,他馬上會結結巴巴、含糊其辭,弄得聽的人很吃力,還不得要領。這種口齒不清、前言不搭後語、思路淩亂的連篇廢話,缺乏起碼的邏輯,人家以為是他缺乏教育所致,其實他是裝出來的。在我門下面的故事中,有些情節足以說明這壹點。另外,凡遇到生活難題和商業難題要他對付、要他解決,他慣於搬出四句像代數公式壹樣準確的口訣,說:“我不知道,我不能夠,我不願意,等著瞧吧。”他從來不說“是”或“不是”,也從來不落下白紙黑字。有人跟他說話,他只冷冷地聽著,右手托住下巴頦兒,肘彎支在左手背上;而且無論什麽事,他拿準主意之後就決不反悔。哪怕壹筆微不足道的生意,他都要盤算半天。當他的對手經過壹番勾心鬥角的談判,自以為沒有露出半點口風,而其實已經給他摸清底細,他卻回答說:“這事我得跟內人商量商量,現在不能作出決定。”他的妻子早已給他壓迫得成了百依百順的奴隸,在生意上卻是他最合適的擋箭牌。他從不上別人家去作客,也從不肯應邀赴飯局或請客吃飯。他從不大聲喧嘩,仿佛什麽都講節儉,連動作都力求省勁兒。由於他始終尊重所有權,所以他決不亂動別人的東西。然而,盡管他說起話來細聲細氣,舉止穩重,箍桶匠的談吐和習慣仍不免有所流露,尤其在家裏,不像在別的地方那樣因顧忌而克制自己。體格方面,他身高五尺,肥胖,結實,腿肚子的圍長足有壹尺,膝蓋骨鼓溜溜地像個大結,肩膀寬闊;圓臉,皮色烏亮,布滿了小麻點,下巴筆直,嘴唇沒有壹點曲線,牙齒雪白,眼睛裏透出冷酷,像是要吃人,老百姓稱之為蛇眼;腦門上皺紋密布,堆起壹道道頗具奧妙的橫肉,不知深淺的青年人拿格朗臺先生開心,把他發黃變灰的頭發叫做雪裏藏金。
他的鼻尖肥大,頂著壹顆布滿血絲的肉瘤,有人不無道理地說這裏面包藏著壹團刁鉆的主意。這副長相顯示出陰險的精細,從不感情用事的清正和他的自私自利;他的感情只專註於吝嗇的樂趣和對女兒歐葉呢的愛憐,這是他唯壹的繼承人,是他心目中真正疼愛的寶貝。他的言談舉止,乃至於走路的步態,總之,他身上的壹切,都顯出由於事業上始終壹帆風順而養成的壹種自信的習慣。所以,格朗臺先生盡管表面平易近人,骨子裏卻有壹股鐵石般的硬脾氣。他的衣著始終如壹,壹七九壹年是什麽裝束,今天還是什麽裝束。結實的鞋子,鞋帶也是皮的;壹年四季,他總穿壹雙毛料襪子,壹條栗殼色粗呢短褲,在膝蓋下面扣上銀箍,黃褐兩色交替的條絨背心,紐扣壹直扣到下巴頦,外面套壹件衣襟寬大的栗殼色上衣,脖子上系壹條黑色的領帶,頭上戴壹頂寬邊教士帽。他的手套跟警察的手套壹樣結實,要用到壹年零八個月之後才更換,為了保持整潔,他總以壹種形成定規的動作,把手套放在帽沿的同壹個部位。索繆城裏的人對這位人物的底細,也就知道這些。
城裏只有六位居民有資格出入他的公館。前三位中最起眼的人物是克呂旭先生的侄子。自從這位青年當上索繆初級法庭的庭長之後,他在克呂旭的姓名之後,又加上了蓬豐這壹名稱,而且力求讓蓬豐的身價超過克呂旭,他的簽名已經改成克·德·蓬豐。辯護律師壹旦冒失地照舊叫他克呂旭先生,出庭時馬上就會後悔自己糊塗。凡是稱他庭長先生的人都能得到他的庇護,他對叫他德·蓬豐先生的人更報以滿意的微笑。庭長先生三十二歲,有壹處名叫蓬豐的地產,年收入七千法郎;他還在等著繼承兩位老叔的遺產,壹位是克呂旭公證人,另壹位是克呂旭神父,圖爾城裏聖馬丁大教堂的教士會成員,這兩人據說都相當有錢。三位克呂旭靠許多本家弟兄撐腰,外加同城裏的二十來家沾親帶故,跟從前佛羅倫薩的梅迪契家族壹樣,儼然結成壹個私黨;而且同梅迪契家族有帕齊家族這個宿敵壹樣,克呂旭叔侄也有自己的對頭。德·格拉珊太太有壹個二十三歲的兒子,所以常熱心地來陪格朗臺太太打牌,走動很勤,希望自己心愛的兒子阿道爾夫能同歐葉妮小姐結親。銀行家德·格拉珊先生竭力促成妻子的遠謀,暗中不斷給老財迷壹些好處,決戰的關頭總能及時趕到前線。這三位格拉珊也有自己的同夥、本家弟兄和忠實的盟友。在克呂旭這壹方,神父是智囊,由當公證人的兄弟全力支持,激烈地同銀行家的太太爭地盤,力圖把格朗臺的大筆遺產留給自己的侄兒庭長。克呂旭和格拉珊兩家明爭暗頭的目標,就是歐葉妮·格朗臺小姐的嫁奩;這事在索繆城裏早已成為家家戶戶的熱門話題。格朗臺小姐會嫁給庭長先生呢,還是阿道爾夫·德·格拉珊?各有各的說法。有些人的答案是:格朗臺先生既不會把女兒許配給庭長,也為會把女兒許配給德·格拉珊少爺。他們說,老箍桶匠野心大得很,要找個貴族院的議員當女婿,憑著壹年三十萬法郎的收入當陪嫁,誰還計較格朗臺家過去、現在和將來的酒桶生意?另壹些人則反駁說,德·格拉珊本來就是貴族世家,有錢有勢,阿道爾夫又是壹表人材,除非格朗臺身邊有教皇的侄兒在向他求親,跟這樣的人家聯姻他還能不心滿意足嗎?他畢竟是個白丁,索繆城裏誰沒有見過他拿著削木刀做酒桶?況且他還戴過“紅帽子”。更有心計的人提醒說,克呂旭·德·蓬豐先生隨時都能出入格朗臺家,而他的對頭只有星期天才能上門。壹派人認為德·格拉珊太太同格朗臺家的女眷關系密切,勝過克呂旭叔侄,久而久之她會說動格朗臺母女,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另壹派卻回答說,克呂旭神父是天下最巧於辭令的人,女人和僧侶鬥法,正好勢均力敵;用索繆城裏壹位出言俏皮的人的話來說:“他們是旗鼓相當。”據當地更諳內情的老人們的看法,像格朗臺老爹那樣精明的人,決不會讓家產落到外人的手裏,索繆的歐葉妮·格朗臺小姐只可能嫁給在巴黎做葡萄酒批發生意十分得法的格朗臺先生的兒子。對於這壹看法,克呂旭派和格拉珊派異口同聲反對:“首先,格朗臺老哥兒倆三十年來沒有見過兩次面。其次,巴黎的格朗臺先生對兒子抱有很高的期望。他本人是巴黎城裏的壹區之長兼議員,又是國民衛隊的上校,商務法庭的法官。他不承認索繆的格朗臺同他是本家,只妄想同拿破侖寵信的哪個公侯之家聯姻結親。”方圓七、八十裏,甚至在從安茹到布盧瓦的驛車裏,人們七嘴八舌,談論起這位富家獨女的親事來,什麽話沒有?壹八壹八年初,克呂旭派壹度明顯地占了格拉珊派的上風。素以花園、華宅、田莊、河流、池塘、森林而聞名的弗洛瓦豐地產,價值三百萬法郎。年輕的德·弗洛瓦豐侯爵由於急需現款,不得不計劃賣掉。克呂旭公證人,克呂旭庭長和克呂旭神父,在黨羽的幫助下,設法打消了侯爵分段出售的念頭。公證人勸說侯爵:分段出售,必得同投標人打無數次官司才能收齊他們應付的款項;倒不如賣給格朗臺先生壹人,他買得起,而且還能付現錢。臨了,公證人同侯爵做成這筆皆大歡喜的生意。於是好壹片風光美麗的侯爵封地,被吞進格朗臺先生的血盆大口。索繆城的居民看到格朗臺先生辦完手續,就把打了些折扣的田價壹次付清,無不驚訝萬狀。這件新聞壹直傳播到南特和奧爾良。格朗臺先生搭壹輛老鄉回家的便車,到弗洛瓦豐察看新置的產業,他以主人的身份看了壹遍之後,返回索繆城,認為這壹筆投資等於放了壹筆利息五厘的貸款,並立刻萌生壹個宏偉的設想,打算把他的全部家當都歸並到這片地產上來,擴展這片侯爵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