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翻閱相冊,我都會註視壹會兒爺爺的照片,心也就不由自主地疼惜起來。
我喜歡吃烤玉米。
壹進院門,就看到爺爺正在劈柴。他站在壹個直徑大約40厘米原木旁,兩腳分開,兩腿彎曲,蹲好馬步,將斧頭舉過頭頂,用力向下劈去。只聽“哢嚓”壹聲,原木成了兩半。我的心頭也跟著壹震。爺爺總能精準地將原木壹分為二。壹會兒功夫,地上就有壹堆木柴了。爺爺臉上掛滿了笑意,也掛滿了晶瑩的汗珠。
爺爺挑了壹些木柴,堆成小小的壹堆,上面鋪壹些枯草,之後再在上面放幾塊木柴。爺爺從懷裏口袋掏出火鐮,湊近枯草,熟練地擦了三下,頓時火星四濺,有幾顆壹落在枯草上,枯草就冒起了輕輕的青煙。爺爺鼓起腮幫子,輕輕地吹,黑色煙霧越來越濃,枯草中終於冒出了火花,再使勁吹,火苗就起來了。爺爺拿起旁邊的蒲扇,不停地扇著,很快就引燃了木柴。火苗越來越高。不過,壹會兒功夫,濃黑的煙霧就消失殆盡了,木頭也漸漸變成了紅紅的木炭了。而那簇高傲狂妄的火焰頓時謙虛安靜下來。
爺爺將玉米輕輕丟進紅紅的火堆,蹲下身體,因為腿腳不利索,壹下子蹲坐在地上。我跑過去,將他扶起來,可他又蹲下來,不時用兩根細木棍翻動著火中的玉米。他將玉米翻動壹下,快速把手抽回來,然後換個位置翻動其他的玉米。我試圖幫助爺爺,但總是被無情的火焰燒到手。風好似與我作對似的,無論我在哪,風總在我對面,火苗就撲面而來。爺爺並沒有特別關照我,只是時不時對我微笑。爺爺額上的皺紋,在火光的映照下,就像是壹道道黑紅色的溝壑。
玉米終於烤好了。滿院子彌漫著香噴噴的味道。火還沒熄滅。爺爺拿著大鐵鉤子,慢慢地壹個壹個地將玉米棒子勾了出來。玉米通身金黃,夾雜著經木炭烤後特有的焦褐色。我顧不上燙手,便迫不及待地咬了壹口,外焦裏嫩,濃濃的玉米香在唇齒間流連,回環,香得我禁不住邊砸吧著嘴邊向爺爺嘟囔著:“好吃,好吃。”爺爺笑了,連皺紋裏都蓄滿了笑意與滿足,寵溺地幫我擦了擦嘴角的玉米粒,壹邊說:“慢點吃,什麽時候饞了,爺爺再給妳烤。”
在我十三歲時,爺爺去世了。現在,老家院子裏烤玉米的痕跡早己褪去,我童年的美好記憶卻永遠褪不去。那堆火紅的木炭,是爺爺愛的種子。那通身金黃,而又夾雜著經木炭烤後特有的焦褐色的玉米,像壹朵朵美麗的花朵,成為我留在記憶中壹份永久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