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什麽智慧給我,
小小的白蝴蝶,
翻開了空白之頁,
合上了空白之頁?
翻開的書頁:
寂寞;
合上的書頁:
寂寞。
人言道,借酒消愁愁更愁,那是因為酒之於愁只是暫時的麻醉,無法給妳充滿愁怨之心以撫慰,無法給妳帶來排遣愁緒的力量和智慧。
對於讀書人來說,書,本來是可以怡情養性的,它可以給妳認識生活、直面生活、改造生活的力量和智慧。但是,當妳翻動著書頁,機械而無聊地打開、合上,對書中密密麻麻的文字視而不見,眼前壹片空白的時候,以書解愁也必然是愁更愁。這時候妳的苦悶和寂寞,必然是無比地強烈,已經到了無法驅遣的地步。
書的空白自然是壹種寂寞到極點的心理空白。若將第壹小節換成沒有詩味的直白,只是說,書是空白的,已不能傳給我智慧了。但長於象征抒情的戴望舒,在形式上用了壹個問句,是質問也好,是自嘆自問也罷,都給人壹種無力、無助之感。更有意味的是,戴望舒曾經在《古意答客問》中明言:“妳問我的歡樂何在?——窗頭明月枕邊書”。現在,“窗頭明月”不敢想,就連喜歡的“枕邊書”也變成了白蝴蝶。用白蝴蝶這壹意象來比喻詩人眼中早已空白的書。不僅形象,富有詩味,而且更因為蝴蝶在我國傳統文化中的特殊意味而使這首小詩意蘊更豐滿、象征味更濃。這使我們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莊生夢蝶的故事,更突出了詩人無法把握自己、無法把握現實,無法排遣心中郁結的極度迷惘。
魯迅先生在《狂人日記》中寫到狂人:“我翻開歷史壹查,這歷史沒有交代,歪歪斜斜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而在這裏,“翻開”、“合上”,全是“空白”,反復手法的運用,強化了這種心理效果,好不容易讀出來的只有兩個字:除了“寂寞”還是“寂寞”。我們可以想象抒情主人公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也幾欲發狂,又是“翻開”,又是“合上”。
如果說狂人是壹種因迫害而妄想的狂亂,那麽這首詩中的抒情主人公卻是痛定思痛的清醒。且不說因為什麽,透過《白蝴蝶》的短短詩行,讓我們強烈地觸摸到戴望舒生成於情感巨創的寂寞。
此情此景,誰何以堪?
我們不難理解,寫此詩前,戴望舒有壹次未遂的自殺:妻子攜長女離他而去,深愛著她的戴望舒壹度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