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洛霍夫和余華在《壹個人的遭遇》與《活著》中不僅精心構思和細心描繪主人公的存在狀態,而且他們都擴展了所敘述的主體數量,即以敘述者為中心,在有限的文本中呈現出主人公親朋好友的苦難遭際以彰顯作者對存在主題的關註,從而給命運書寫以無限張力,極大地豐富了作品的存在主旨。
存在主義者認為人和社會是主體和客體的對立,客體是荒謬的敵對環境,人的存在具有戲劇性。《壹個人的遭遇》的主人公安德烈·索科洛夫不是唯壹的命運被動承受者,他周圍的人物也都深陷“客體”的泥淖。
索科洛夫從小在艱苦卓絕的惡劣環境中賣命以求生存。他出賣勞動力當長工,國內戰爭期間參加革命,然而,他終日勤懇勞作也不能阻止厄運的降臨。大饑餓災荒時期,他為富農當牛做馬,飽嘗皮鞭、咒罵、淩辱的滋味。
後來終於當了工人,娶到了美麗溫柔、聰明善良的嬌妻,但是命運仍然操控和逼迫著他,好景不長,衛國戰爭的爆發促使索科洛夫早早應征入伍。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他多次駕駛滿載槍支炮彈的汽車轉戰沙場,沖破敵軍封鎖線,曾經身受重傷,危及生命。他的父母、妹妹、妻子、孩子都在惡劣環境中失去自我,成為命運的傀儡。
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家裏活活餓死,他成了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孤兒。他妻子的命運也坎坷多舛,她的父母也早早去世,所以他妻子從小內心也異常痛苦、寡言少語,缺少家庭親情溫暖的她後來在和索科洛夫的戀愛婚姻中,試圖打開自己的心結。
她和索科洛夫結婚後生下壹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命運似乎對她灑下陽光,在她少女時期給她甜美的愛情、聰慧的孩子、幸福的家庭,然而,這卻是為了更加徹底地摧毀她壹生的幸福。稱心如意的幸福生活沒延續幾年,丈夫便在衛國戰爭中投身戰場,生死未蔔,她在深淵中如行屍走肉般帶著兒子過著渾渾噩噩的生活,後來孩子和她都在敵人的轟炸中不幸死去。
在《活著》中,余華精心構思了經歷異常艱難而又平靜生活的普通中國百姓福貴的形象,以他為敘事中心,他周圍的每壹個人都是余華存在書寫的敘事載體。福貴、家珍、鳳霞等都是經歷曲折坎坷命運的人,都被命運所支配、被存在所困擾。
主人公福貴是個家族顯赫的放蕩不羈的花花公子。他年紀輕輕就終日沈湎於吃喝嫖賭抽當中,最終他敗光了祖傳的包括土地、房屋在內的所有家產,父親被活活氣死。他的妻子家珍被嶽父壹氣之下接回家中,母親身子單薄,基本喪失勞動力,福貴只好做了地主龍二的佃農,起早貪黑地幹農活,身體的折磨、精神的摧殘令他深感命運的巨大不幸,使他的生存雪上加霜。
福貴進城為母親抓藥時被國民黨抓去當了壯丁。在殘酷的戰爭中,他經歷了各種各樣慘無人道的生存考驗,面對壹幕幕各種慘死的人間悲劇,他親身感受到存在的艱難、鬥爭的荒謬、戰爭的殘忍。當他經受住各種形式的考驗,僥幸從戰爭陰影中奇跡般幸存,忠厚老實的他回家以為能和妻子女兒團聚從此過上幸福生活的時候,命運再次把他拖向人生的谷底,他親人全部被命運的魔爪扼死,最終只剩福貴壹個人和壹頭老牛相依為命。
兩個不同的人物在不同的國度下各自存在,卻都有相似的生存狀態和苦難命運。“客體”環境給予他們的是難以言表的重重困境,構成他們波折坎坷的壹生。命運賜給他們最寶貴的生命,然而又無情冷漠地奪去了溫情、親情、物質財富和精神享受,讓他們在體驗生存至痛後孤獨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