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分兩部分。
第壹部分(第1、2段):舉例論證人才必須在艱苦的環境中造就的道理。(分兩層)
第1層(舜發於……舉於市):列舉六位歷史上著名的人物的事例,說明成就大業者都曾經過壹番艱苦磨煉。
第2層(故天降……其所不能):論述人要擔負重任,有所作為,成就大業,必須先在思想、生活和行為等方面經受壹番艱苦的磨煉。
第二部分(第3、4段):論述人處於困境才能奮發,國無憂患則往往遭滅亡的道理。點明中心論點: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分三層)
第1層(人恒過……而後喻):從正面講人必須經過挫折、困苦,才能長進和有所作為。
第2層(入則無……國恒亡):由個人推論到治理國家,進壹步論證艱苦磨煉的必要性。
第3層(然後知……安樂也):點明中心論點——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文章開頭,作者壹連列舉了六位古代聖賢在困難憂患中崛起的事例,來證明“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壹著名論斷。這個推理過程屬於邏輯學上的歸納推理,即由前面六個特殊的事例,歸納出後面帶普通意義的結論;又通過後面的結論,說明了前面六個人物所以成功的原因:艱苦的環境,壹方面給人們以困苦、饑餓、貧困、疲乏、憂慮,每每就不如人意,但另壹方面,也正是這些困難,堅定、振奮人們的意誌,使人們在不斷克服困難,求得生存的過程中增加了聰明才幹。然而道理在此還沒有說完,上面只談到,在人與客觀環境這壹對矛盾中,客觀環境對人的觸動,反過來,針對人的主觀世界對此又是怎樣做出反應,孟子接著指出:“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客觀環境的困難和自身判斷的失誤,造成人在改造客觀的過程中的錯誤,而他也就在不斷克服困難的過程中積累了經驗教訓,從而達到“能改”的境界——這個“能”,從語義上講,不僅體現了人的願望、決心,也體現了人的能力。他因為自身所遭遇的困難而憂慮、痛苦、困惑,造成內心的壓抑,而他也就在不斷沖破這些心理壓抑的嘗試中,活躍了自己的思維,激發了自己的創造力。更重要的壹點,人是有感情的,又是社會性的,他有痛苦,有憂慮,想發憤,想創造,必然表現在形色上,吐發在言辭中,期望得到理解與同情、啟發與幫助。人就在這壹切與憂患的鬥爭中,壹方面求得了物質的生存可能,另壹方面更求得了精神的生存,表現了他的活力、意誌、情感、創造能力,壹句話,表現了他“生”的價值。這,就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全部含義。
劉熙載在《藝概·文概》裏指出:“昌黎(韓愈)以‘是’、‘異’二字論文,然二者仍須合壹。若不‘異’之‘是’,則庸而已;若不‘是’之‘異’,則妄而已。”這種主張,實在起於孟子的影響。孟子在提出“生於憂患”這壹“是”命題的同時,也提出了它的“異”命題: “死於安樂”。“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在內沒有能幹的大臣,時時註意修明法度;沒有敢於直諫的賢士,處處提醒國君克己慎終。在外又沒有敵國的抗衡、外寇的侵擾。如此安適的環境,首先帶來的必然是精神的怠惰和意誌的消沈。這是精神上的死亡。緊接著必然是物質上的死亡——“國恒亡”。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壹反壹正,壹是壹異,相輔相成地說明了同壹人生哲理的兩面。既不使人因正面說教而感沈悶,又不為邀人眷顧而故發驚人之談;既娓娓動聽,又給人警策;既不庸,又不妄。
尤其值得註意的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壹命題的明確提出,在孟子也許只是為了給人以政治道德上的啟迪。但作為壹條具普遍意義的人生哲理,其影響絕不僅僅表現在政治道德上。特別是“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兩句,直接導引了中國古典文學藝術創造的壹條極重要的美學原則的形成,這就是“發憤抒情”這壹美學創作原則。這亦是千百年來,孟子此篇所以膾炙人口的原因。
在修辭上,此文也很有特色。《孟子》善用排比句,往往采用壹連串結構相同的句式,對於同壹論題,進行多角度多層次的說明,有如千流萬壑,壹時俱下,形成滔滔萬裏不可阻擋的氣勢。孟子文之稱雄辯,這類句式的采用是很重要的壹個原因。《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配合歸納的推理方式,便采用了這種句式,壹起首連舉六位聖賢的成功事跡,從數量上給人以深刻印象,使人覺得“生於憂患”確是壹種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接著又極力鋪排艱難環境給人們帶來的磨難,反襯了聖賢成功的不易;然後再歷述聖賢面對艱難憂患的正確態度與處理方法,最終得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結論,很有說服力。壹般說來,鋪陳排比的寫法,固可造成宏大氣勢;若處理不當,也可致繁復拖沓之虞。其後的漢大賦,由於片面強調了這壹特點,往往使人難以卒讀。而孟子的這篇文章,雖通篇采用排比句式,卻仍給人以行文簡潔的印象。原因在於,孟子十分註意遣詞用字,盡量擴充每壹詞語,尤其是動詞的容量。以起首壹段為例,***六句話,六個動詞,包括壹個“發”,五個“舉”,既表現了人物由微賤趨向顯達的運動過程,又暗示了人物身份:舜君子,是聖人,他的成功,固然因為堯的賞識,但主要靠的是他自身的才能與努力,故曰“發”;傅說等是臣,是賢人,他們的成功,固然因為自身的才能與努力,但主要靠的是明主的知遇,故曰“舉”。
如同所有成就輝煌的文人學者壹樣,孟子的壹生也是不甚得意的。此文寫得如此出色,誠為“發憤抒情”的結果。 唐·柳宗元《敵戒》:敵存滅禍,敵去召過。
宋·歐陽修《五代史伶官傳序》: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
清·吳闿生《重訂孟子文法讀本》:通體盤旋,為末二句蓄勢,章法極奇,賈生《過秦》.所自出。千盤百折,厚集其陣,純用勁折,無波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