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七點鐘。取消警報。從洞裏慢慢出來，院子裏沒有燈光，但天空全亮了。是的，今晚有月亮；但是天空的光不是月光，而是紅色的火！不知道有幾把火；我看見天空是紅色的。這個紅燈幾乎讓人抓狂。是人的骨頭、財產、書籍當柴火發出的火焰。被燒焦的血，被燒焦的血肉，在叫喊聲和哭喊聲的頂端驕傲舞蹈的火焰，永遠把星光和月光燒紅！
羅峰急忙跑出去見家人。我知道此刻誰會死，誰會活。激烈的時刻是生與死的間隙。只有周聞和我去了房子，坐了下來。沒什麽好談的，我們生氣；連口水都不喝，不在乎喝！有人在看。出去看看，趙清閣！她頭上腫著壹個大包，臉色蒼白，拉著壹個12歲的小學生。幾句話就夠了:她去理發，報警被炸，地震把她撞倒了，上面的木頭石頭都在她身上；她以為自己死了，但她醒過來了。她跑，跑到各個路口，被火攔住；火，屍體，血，斷臂，隨時刺激她，教她快走；但是沒有辦法打通。小學生，來城裏買書，沒被打死，攔住了她；大家都是患難兄妹。她帶他來見我，主要是因為這是唯壹的出路；沖天的大火還沒有沖到這邊。
壹個E也來了。她還是那麽無憂無慮，就是笑不出來；她臉上有壹種說不出的神采和光芒；她凝視著天空中的紅光，仿佛在沈思某種深刻的哲學。
慶哥想回家，但是沒有辦法打通。去見劉，已不知去向。我邀請周聞出去，去喝點水，找點吃的。我還能在哪裏賣水和米？整個城市都在毒火的控制之下！
院子裏喊:“大家快離開！”我回屋拿起我的小皮包，裏面裝著我的劇本手稿和文聯的重要文件。周聞壹定教過我買衣服。我抓了壹個，他幫我拿著。
院子裏，壹萬顆金星在紅光中飛舞。很近，很近。院外的劇場開著窗戶，窗心是幾個長方塊，鮮紅的血！到了門口，街上站滿了人，有的拿著東西，有的抱著孩子，都悄悄地往坡下走——坡下就是公園。沒有哭聲，沒有叫喊聲，大火過後，大家都悄悄地跑向公園。偶爾有壹聲呼喚，是服務隊的“快走”。偶爾有鈴聲響起，是消防車的疾馳聲。火光中，避難的男男女女靜靜地走著，消防車奔馳般飛馳，救護服務隊揮舞著白旗疾馳而去；沒有搶劫，沒有抱怨和責罵。這是習慣了邋遢無序的中國嗎？是不是像日本人知道的中國壹樣？這是紀律，這是團結，這是勇氣——這是五千年的文化教育，在火與血中展現了其不可戰勝的力量和氣度！
我在公園裏坐了壹會兒，又餓又渴又累。突然我說了，看那紅黃相間的月亮！瘋狗還會再來，當街開槍；把房子燒了，然後開槍殺人，這不是魔鬼的傑作嗎？走，走，妳不能整晚坐在這裏！繞道出城。所有人都站起來。
我們怎麽想，別人也怎麽想，誰不知道日本鬼子的狡猾！出了公園，街上擠滿了人，都要繞道出城。街道兩旁，小巷兩旁，火光月光下，到處都是直立的磚柱，屋頂墻壁被吹倒燒毀；昨天敵人就是在這個地區發瘋的。腳下的泥水，碎木碎磚，碎可樂；感受妳臉兩邊的熱度；鼻子裏有燒焦和血腥味。磚柱在黑暗中靜止不動，守護著殘火的雲霧，像許多巨大的炭盆。失去家園、父母或孩子的男男女女在這裏徘徊，低著頭，仿佛在尋找最珍貴的東西。他們似乎沒有註意到這第二次空襲，也沒有心思看今晚的大火。他們低下頭，不再驚惶，不再哭泣，把仇恨咀嚼在心裏。我們踩了多少火坑，多少低頭並肩流浪的同胞，就這樣輕松走到了郊外。地勢略高，旋翼更清晰；我們想知道哪裏著火了；每壹次猜測，我們心中的怒火都忍不住點燃；啊，那棟漂亮的大樓，繁榮的市場，善良的同胞都在大火中！啊，看那火焰。是在文藝協會的區域嗎？！如果俱樂部有麻煩了怎麽辦？哦，這有什麽關系？即使俱樂部被燒毀，還有我們的手和筆。燒的是物質，沒燒的是壹精壹神；壹顆不可征服的心，足以打破最大侵略的暴力！啊，我們的朋友在哪裏？鵬子的家昨天被炸了。他今晚在哪裏？華林、□□(字跡模糊)和沙英都在觀音巖嗎？最遠的火烽是觀音巖嗎？羅素和嬴稷在哪裏？他們的辦公室昨天被炸了。今天安全嗎？讓我們慢慢地走，看著火焰，想著我們的朋友，忘記饑渴，只關心我們的朋友:半秒之遙，幾尺之遙，我們就能遇見死亡，或者避免死亡，這個血腥的五四之夜！
轉過山頭，回頭看火，還是那麽猛。火總會被撲滅，這種仇恨永遠不會停止。打倒敵人，打倒殺人放火的強盜，世界上還有日本軍閥，這是全人類的恥辱。我們不僅要報仇，還要盡我們的義務！
把周聞領到胡風的住處，他的家人還沒有睡；雖然城外比較安靜，但是誰能不註意那邊的大火呢？朋友從火中走來，溫暖而親密；啊，誰能讓攜手的4.5億人屈膝！
小學生已經能找到自己的家了，就叫他趕緊回去，以免家裏有懸念:他妥妥地鞠了個躬，匆匆地走著，手裏還拿著壹張市裏買的地圖。
安娥和慶哥都回到了家，靠在窗邊，望著剛剛離去的火城。人們不停地走在路上，就像去參加壹個晚上的聚會。兩點左右又有壹次鬧鈴，這是所有人都預料到的。警報解除時，天已破曉，街上的人更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聽到消息，文藝家協會在大火中幸存了！住在會裏的梅林、羅鳳、慧英都有了下落。晚上去了文學社，得到了更多的消息。我的朋友都沒有傷亡，盡管有些人遭受了物質損失。朋友們，繼續努力，為死傷的同胞報仇；記住，這是五四運動！五四運動是人道主義的，是爭取自由解放的，是不能接受火與血的威脅的。我們將在大中華區努力奮鬥，獲得新生！我們生活，我們奮鬥，我們勝利。這是我們五四運動的新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