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所有違背西方戰爭慣例的方式,都是他們人生觀的體現,是他們對人的全責觀的體現。為了對日本人的文化和行為進行系統的研究,不再需要關註他們對我們正統信條的背離在軍事上是否重要。關於他們的壹切可能都很重要,因為他們提出了我們需要回答的關於日本人性格的各種問題。
日本為其戰爭的正義性辯護的真正前提與美國恰恰相反。日本人對國際形勢的定義與我們不同。美國將戰爭歸咎於軸心國的侵略。日本、意大利和德國通過非法征服破壞了國際和平。軸心國奪取政權的地方,無論是滿洲國、埃塞俄比亞還是波蘭,都證明了他們奉行的是壓迫弱小民族的邪惡政策。他們踐踏了“生存與榮譽”的國際準則,或者至少違反了向自由企業“敞開大門”的國際原則。日本認為這場戰爭還有其他原因。日本人認為,只要每個國家都擁有絕對主權,世界就會處於無政府狀態。日本勢必為建立等級秩序而戰。當然,這個秩序必須在日本的領導下,因為只有日本是唯壹建立了自上而下的等級制度的國家,最知道“各得其所”的必要性。日本實現了統壹和平,平定了土匪和混亂,創造了高速公路、電力和鋼鐵工業。根據官方數據,99.5%的日本青少年在公立學校接受教育。所以按照日本的等級秩序原則,應該幫助落後的兄弟紐帶——中國。
“大東亞”的國家是同壹個種族,所以日本應該把美國,其次是英國和俄羅斯從世界的這壹部分驅逐出去,使其“在其適當的位置”。世界各國都應該確定自己在國際等級秩序中的位置。在下壹章,我們將討論這種高度贊揚的等級秩序在日本文化中的意義。這是日本民族創造的最容易被接受的幻想。但對日本來說,最大的不幸是被日本占領的國家並沒有用同樣的眼光看待這種幻想。但即使在日本戰敗後,日本人也無法在道德上拒絕“大東亞”的幻想。即使在日本戰俘中,即使是最不好戰的人也很少指責日本對大陸和西南太平洋的意圖。長期以來,日本必須保持壹些固有的態度,其中最重要的是對等級制度的忠誠和自信。這種態度與熱愛平等的美國人格格不入。但我們仍然有必要了解等級制度在日本意味著什麽,以及與之相關的好處。
日本把勝利的希望建立在與美國完全不同的觀點上,認為日本壹定會贏得與物質進行精神對抗的勝利。他們認為:美國是大國,軍備確實優越,但這不算什麽!這些早就預見到了。日本人在他們的主要報紙之壹《每日新聞》上讀到壹段話:“如果我們害怕數字,我們就不會去打仗。敵人的巨大資源不是這場戰爭創造的。”
即使是日本打了勝仗,日本政客、大本營、士兵也反復強調,這場戰爭不是軍備競賽,而是日本人信任的精神和美國人信任的物質之間的戰爭。當我們贏得了戰鬥,他們壹遍又壹遍地說,在這場戰爭中,物質力量會失敗。這種信念無疑在塞班島和硫磺島戰敗時成為了壹個方便的借口,但並不是專門為失敗而制造的借口。在日軍勝利的幾個月裏,它壹直扮演著進軍號角的角色,早在偷襲珍珠港之前,它就已經成為壹個流行的戰爭口號。20世紀30年代,前陸軍大臣、狂熱的軍國主義者荒木將軍在壹本名為《致日本國民的壹封信》的小冊子中寫道:日本的“真正使命”在於“在四海發揚皇道,實力懸殊還不夠,又何必怕物質!”
當然,和其他積極備戰的國家壹樣,日本其實也很擔心。在整個30年代,日本國民收入中用於軍備的比例驚人地上升。日軍偷襲珍珠港當年,將近壹半的國民收入花在了陸海軍的軍備上,而與民政相關的行政支出僅占政府總支出的17%。日本和西方國家的區別不是日本對物質軍備漠不關心。但是,軍艦和大炮只是永恒的日本精神的外在象征,就像武士的佩刀是他道德品質的象征壹樣。
日本非常重視無形資源,就像美國相信強者壹樣。日本和美國壹樣,也開展了全國性的增產運動,但日本增產運動的出發點是基於其獨特的前提。日本人說精神就是壹切,是不朽的。物質當然是必須的,但它是次要的,會消失的。日本廣播電臺經常宣傳“物質資源是有限的,沒有壹種物質會持續幾千年。這是永恒的真理。”這種精神上的信任,完全應用在戰爭的日常事務上。在他們的戰爭手冊上,有這樣壹句口號:“用我的訓練對抗敵人的數量優勢,用我的血肉對抗敵人的鋼鐵。”這是日本的傳統口號,並不是特意為這場戰爭制定的。在他們的戰爭手冊的開頭,用粗體字印著“必讀必勝”幾個字。他們的飛行員駕駛小型飛機自殺襲擊了我們的軍艦,這是精神戰勝物質的無數例子之壹。他們把這樣的飛行隊命名為“神風特攻隊”。“神風”指的是神聖的風。公元13世紀,當成吉思汗東征日本時,神風隊摧毀了他的艦隊,從而拯救了日本。
甚至在人們的生活中,日本當局也貫徹了精神優於物質條件的觀念。人家不是在工廠幹了12個小時,被轟炸折騰得筋疲力盡嗎?他們說,“我們的身體越累,我們的意誌和精神就會越高”,“我們越累,我們的訓練就會越有效”。冬天防空洞裏不是很冷嗎?在廣播裏,大日本體育文化協會呼籲做熱身運動,說它不僅可以代替取暖設備和被褥,更好的是,它可以代替能維持人正常體力的食物。他們說:“當然,有人會說,在目前糧食短缺的情況下,我們不應該考慮做體操。不要!越是食物匱乏,越是要用其他方式增強體力。”也就是說,壹定要用更多的體力消耗方式來增強體力。美國人對體力的看法總是看昨晚是否睡了八五個小時,吃飯是否規律,是否覺得冷,以此來決定體力消耗的多少。這和日本人正好相反,日本人不以儲能來計算體力,如果那是唯物主義的話。
在戰爭中,日本廣播更是極端,甚至說在戰鬥中,精神可以戰勝死亡的物質現實。壹家廣播電臺曾經播放過壹個英雄飛行員戰勝死亡的神話:
空戰結束後,日軍飛機帶著三四架飛機飛回基地。壹個機長從第壹批飛機上下來後,站在地上用雙筒望遠鏡盯著天空。當他的人回來時,他壹幀壹幀地數。他臉色蒼白,但非常平靜。當他看到最後壹架飛機已經返回時,他寫了壹份報告,向總部走去。他向總部的指揮官報告。然而,報告壹結束,他就倒在了地上。在場的警察趕緊去搶救,但他已經死了。檢查時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冰涼,胸口有壹處槍傷,檢查後是致命傷。但是壹個剛死的人的身體不可能是冷的,而隊長的身體卻冷得像冰壹樣。隊長肯定早就死了。是他的精神支持他完成了這份報告。已故船長以其強烈的責任感創造了這樣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