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作家”是十月文學院微信官方賬號中的常備欄目之壹,定期邀請作家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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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12日,在第二屆“北京十月文學月”啟動儀式上,十月文學院為實現“出版前移,與創作融合”,創新文學作品生成機制,推出“十月簽約作家”計劃。阿來、劉慶邦、葉廣芩、寧墾、關仁山、紅柯、李二、邱華棟、許正式簽約為“十月簽約作家”。十月文學院將在接下來的幾期《約會作家》中對這九位“十月簽約作家”進行系列采訪。上壹期《約會作家》,我們邀請了京味寫作代表、“十月簽約作家”葉廣芩,分享了她對文學、對北京、對世界的看法。
本期,我們邀請了著名作家和十月文學院特約記者賈進行對話。在劉慶邦的小說中,他構建了壹個貼近大地、貼近人民的文學世界,在那裏,人們不恥於流淚,不怕受苦。劉慶邦先生,正是以水的形式,他戰勝了這個世界上所有崩潰的沈重。
作者簡介
劉慶邦,十月簽約作家。1951年65438+2月出生於河南省沈丘農村。當過農民、礦工和記者。著有《斷層》、《遠方的詩》、《平原上的歌》、《紅煤》、《月光遍地》、《黑白男女》等九部長篇小說,以及《走在窯裏》、《美牛放羊》、《白花遍地》、《風琴》、《黃花繡》等五十余篇短篇小說和散文。
短篇小說《鞋》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神木》和《啞炮》獲第二、四屆老舍文學獎。中篇小說《進城》和小說《紅煤》分別獲得第四屆和第五屆北京* * *獎。小說《月光遍地》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提名。十次獲得北京文學獎;《十月》文學獎五次;《小說月報》百花獎七次。由他的小說《神木》改編的電影《盲井》獲得第53屆柏林電影藝術節銀熊獎。他在北京獲得了首屆德藝雙馨獎。
多部作品被翻譯成英、法、日、俄、德、意、西等多種外文,出版了6部外文文集。
劉慶邦現任中國煤礦作家協會主席,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壹級作家,北京CPPCC會員,中國作家協會第五、六、七、八、九屆全國委員會委員。
電影把文學的無限變成了有限。
賈:作家馬爾克斯自從寫出代表作《百年孤獨》後,就壹直在阻止自己的作品被拍成電影。他的理由是希望在作品和讀者之間保持壹種私人關系。妳的作品《神木》被拍成電影《盲井》,獲得銀熊獎、金馬獎等壹系列獎項。妳怎麽看待這種私人關系?妳覺得把作品改編成電影會破壞這種私人關系嗎?
劉慶邦:文學作品和電影是兩種藝術類型。文學作品是具有無限想象力的書面事物。壹旦被拍成電影,就應該成為限定的東西。比如林黛玉這個文學人物,看紅樓夢的時候有壹百種想象,但是壹旦拍成電視劇,林黛玉的形象就固定了。改編的過程就是藝術上從無限到有限的過程,這是影視作品的局限性。
但我自己希望有人能把我的文學作品拍成電影。因為電影是目前強有力的傳播手段,相當於給文學作品插上了壹雙翅膀,可以飛得更遠,飛遍全世界。我覺得神木得益於電影的改編。雖然之前也選過很多精選雜誌,但是它的受眾還是有限的。被改編成電影後,在國際上獲得了20多個電影獎項,壹下子傳播得非常廣。這部小說被翻譯成英國、法國、日本、意大利、西班牙和其他國家的語言。這不得不說是因為電影的傳播。
神木
好小說都是“放”出來的
賈:我看妳的作品,感受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質:壹種是很溫柔的,比如妳的《美牛放羊》和《鞋》。另壹種是特別酷的氣質,比如神木和紅煤。妳是如何掌握寫作的這兩種氣質的?
劉慶邦:我的寫作被評論家總結為兩種風格。我寫農村的作品,更多的是陰柔的元素。因為離開農村幾十年了,寫作的時候只能回頭看看家鄉。這種回眸是壹種遙望,很容易把故鄉想象成壹首帶有風俗畫的田園詩。我的大部分短篇小說都是這種氣質。
我覺得寫小說無非是兩種態度:壹種是審美,壹種是批判。這些激烈的小說呢?大部分都很關鍵。大部分都是關於煤礦的,煤礦的生活本身就比較嚴峻。出於對現實的批判,更強烈,或者說更殘酷。
黑人和白人男女
這兩種模式必須交替寫入。有時候總是寫這些殘酷又緊張的東西,很容易變得很緊張很累。為了調節,我會寫壹些軟文小說來中和。寫作其實是壹種修行,是壹種精神需求。所以這兩種風格其實是可以結合的。當然,我更喜歡那種軟文小說,因為好的小說是“自由”的,讓人靈魂出竅,釋放靈魂,分散註意力。又壹部現實感很強的小說,它其實是在“抓人”,抓著妳不放,直到妳看完為止。
“誠實”意味著傾聽內心的呼喚。
賈:在妳的農村作品中,除了那些特別女性化、特別純粹的傑作之外,還有壹種寫“醜”的作品。比如小說《洋女人》就描寫了農村妓女現象。妳對農村的態度是不是充滿了復雜?
劉慶邦:是的,我仍然和農村生活保持密切聯系。我每年都回去關註農村的現實。總會發現壹些醜陋的東西,所以忍不住想通過作品把這些醜陋的東西寫出來。
它不僅是壹部短篇小說,也是我的長篇小說《平原上的歌謠》,寫的是三年饑荒。被稱為第壹部表現中國三年饑荒的小說。還有壹部小說《黃泥地》,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批判國民性中的“泥性”。通過寫黃泥的糾結和陷阱,批判我們國民性的劣根性。這些作品都有對現實的懷疑和對歷史的反思,承載著厚重的歷史和社會內容。
賈:遇到特別美的東西,忍不住要贊美,遇到醜的東西,忍不住要批評。這讓我想起了妳在談論妳的風格時有壹種獨特的表達。妳說妳的風格是“誠實”的風格。妳為什麽用“誠實”來概括妳的創作觀?
劉慶邦:作家的寫作從個人開始,從內心開始,寫自己。寫自己,首先要找到自己的心,必須是壹顆誠實的心。壹個作家需要聽從內心的召喚,忠於自己的感情和思想,也就是說,要保持自己的本性,不隨波逐流,不趕時髦,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堅持獨立思考。這是我對誠實的理解。
賈:波德萊爾說,任何時代的寫作都是永恒與時代的結合,寫作要保持時代性。中國現在正處於巨大的轉型期,城市化已經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在城市化的背景下,妳認為傳統的鄉土寫作如何保持自己的時代性?
劉慶邦:我不認為本土文化的寫作有什麽過時的問題。寫作的對象和寫作的材料沒有新舊之分,“怎麽寫”的問題其實更重要。比如我剛才說的三年饑荒的事實,包括改革開放以後的聯產承包責任制的生活,現在還可以寫,還值得探討。文學往往是壹種回憶的狀態,壹種回眸。同時,它是壹種精神上的東西,壹種永恒的東西。和新聞完全不壹樣。新聞強調時效性,越新越好。小說不需要那麽時髦。
但小說也有記錄時代、為民族保存記憶的使命。所以我們還是需要密切關註當代生活。關註不壹定要馬上寫出來,我們需要時間去沈澱和提煉。但毫無疑問,我們應該對當代生活保持足夠的熱情,永遠處於發現的狀態,這樣才能繼續寫出作品。
作家需要“彎腰”
賈:我知道妳曾經是壹名記者。1996平頂山瓦斯爆炸事故發生後,妳寫了近兩萬字的紀實文學作品《對生命的憐憫》。2013,妳到河南大坪煤礦深入生活,采訪多位礦難遇難工人家屬,發表《采風采風》壹文。這些經歷對妳的創作理念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劉慶邦:“慈悲為懷”對全國煤礦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影響,讓我非常震驚。直到現在,全國煤礦仍然把這部作品作為安全教育的教材。新礦工到礦上後,不僅要學習新技術,還要看我的紀實作品。甚至我去礦上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我是作者,都想敬我壹杯。我很感動。有句話叫,妳去陜北的鐵爐窯,會有人給妳帶飯,妳去劉慶邦的煤礦,會有人給妳帶酒。就是因為這種“對生命的悲憫”的影響。
這篇報告文學在全國煤礦中產生了廣泛、深入、持久的影響。我去煤礦的時候,礦工們給我講了這個工作,很多人都哭出聲來。我不敢回去再讀壹遍。我看的時候會淚流滿面。這部作品給了我靈感。我們有時說文學是為人民服務的,這似乎是大話,是假話。通過這部作品我知道它不是。為人民服務,去礦上就是為礦工服務。妳貼心的寫出他們的想法,他們真的很感動,很歡迎。所以這個“服務”是有效的。基於這樣的認識,我認為“為人民服務”就是要求作家俯下身子,紮紮實實地行動。我覺得作家需要這樣的想法。
賈:去年妳發表在《人民文學》上的短篇小說《小心》,延續了神木和黑白男女的主題,寫了妳壹直牽掛的底層人民的疾苦和生活狀態。這個主題已經持續了幾十年。為什麽要堅持?
劉慶邦:我已經幾十年沒有寫這部小說了,但我終於在去年寫了。是壹本讓我傷心又花錢的小說。為什麽?因為我寫的是關於我的陰莖。這是我心裏的壹個痛點。我寫了他生命慢慢走向死亡的過程。有時候覺得自己寫了300多個小故事,就覺得差不多夠了。回想起來,唉,有那麽重要的壹個小故事,是我寫的。
語言與呼吸有關。
賈:妳的小說語言很特別。壹種語言是很“文藝”的,比如管風琴。壹類是很“定性”的,比如神木、美牛牧羊。綜上所述,妳的語言可以用“溫柔”來形容。很多評論家也認為妳是壹個非常重視語言的作家。妳覺得小說的語言怎麽樣?
劉慶邦:我非常重視語言。我覺得汪曾祺是對的。他說寫小說就是寫語言。語言是小說家的看家本領。語言好了,小說才能講得好。如果語言不好,小說可以壹票否決。
好的語言是個性化的、有靈性的、有品位的、具有作家氣質的語言,是長期培養形成的。語言與作家的氣息相連,通過文字的氣息,語言會形成壹種氣場。好作家的語言就有這樣的氣場。不看名字就能讀懂魯迅的味道,沈從文的味道。語言需要陌生化。不要用套話,少用成語,盡量不要用時髦的語言。多使用常用語言,這些語言要承載自己獨特的感受和獨特的發現。久而久之,就會形成自己的語言風格。
賈:我註意到壹個現象。像妳這樣生於50年代,至今仍活躍在文壇的幾位作家,如莫言先生、賈平凹先生,在創作中非常註重書寫民間文化。比如賈平凹新作《極限花》裏提到的剪紙民俗,吃血蔥的傳統,莫言對民間戲曲的關註。而妳也有這樣壹類作品,比如《風琴》《黃花繡》,也是植根於民間文化的。妳為什麽關註民俗文化?
劉慶邦先生與莫言先生合影。
劉慶邦:我對民間文化非常感興趣。民俗文化是我們中國文化基因的壹部分。民俗文化的根很深,值得挖掘。其實我寫過十多部這種類型的小說,比如《鞋》,講的是未婚妻子給未婚夫做壹雙鞋的習俗。如走新客、春之禮、黃花繡、接引、尾等。這些民俗文化有儀式感,讓人覺得很美。我們的古典文化,我們的民間文化,非常註重儀式,這是值得敬佩和提倡的。
賈:成為十月文學院的簽約作家有什麽感想?
劉慶邦:壹年前的十月,我參加了文學院的開學典禮並發表了演講。之後在十月文學院的安排下,成為第壹個在尼泊爾加德滿都交流寫作的作家。我壹直很願意參加文學院的活動,也很高興成為文學院十月的簽約作家。
劉慶邦先生在加德滿都的作家官邸
賈:妳對這個十月文學月有什麽期待和展望?
劉慶邦:十月文學月對活躍北京的文學創作,促進北京的文化發展很有幫助。我覺得十月文學月和十月文學院很重要。我之前在政協提案,壹直呼籲文健學院。現在我的呼籲得到了回報。北京建立了十月文理學院和老舍文理學院兩所文理學院。我的壹貫觀點是,北京要建設文化中心,首先要建設文學中心。建設文學中心,必須軟硬結合。軟件是指作家和作品。硬件是劉慶邦,壹個在京的文學機構的介紹和設施。包括文聯、作協、文學館、劇院、十月文學院、十月文藝出版社等。這些都是硬件。
十月文學院是個不錯的硬件。在未來,它將在培養作家、宣傳作家、推廣和交流文學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是北京文獻中心建設的重要載體。
劉慶邦先生的簽名
采訪筆記
電話接通了,劉慶邦先生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突然有壹種感覺,他小說裏的人物突然都亮了。對其作品的感性認知與作家聲音在那壹刻的質感融為壹體:溫柔、感性、悲憫、溫暖。作家的聲音透露了他作品的壹些精神秘密。
在幾分鐘的采訪中,劉慶邦以壹種令人寬慰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文學觀點。他構建的是壹個貼近大地、貼近人民的文學世界。人的氣息是清晰的,土地的傷痕也是清晰的。在這個世界上,人不以眼淚為恥,也不怕吃苦。越是說到最後,越是體會到“軟”的奧妙:越軟,越能承受沈重的重量而不被折斷。最柔軟的東西是水。
正是以水的形式,劉慶邦先生戰勝了這個世界上所有坍塌的沈重。
執筆:賈,北師大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