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壹部由土耳其導演錫蘭於1998年制作的獨立電影,是這位後來享譽世界的大導演的第壹部故事片。這壹年,中國導演賈的故事片處女作《小武》問世。早壹年,1997,伊朗大師阿巴斯的代表作《櫻桃的味道》問世。在獨立電影史上,這應該是壹個巧合。
(壹)《小城》簡介
?有人把這部電影翻譯成《小鎮風雲》。在中國,小鎮和小城鎮還是有區別的。縣城再小,也只能是鎮。直觀上,小城的時間比小城的時間文藝多了,但看完電影,感覺小城的時間更接近錫蘭的本意。小鎮是小城市,但更接近農村。影片中,樹林和田野的交匯,黎明和黃昏的變化,散落的房屋,真的不像是壹個小鎮,更像是壹個村莊。
?影片中的田園情調和農村民居風格都體現出了濃郁的鄉土氣息。結合錫蘭的自述,說小城更合適。
?本片以兩個孩子的視角,隨著季節的變換,用四個段落講述了壹個土耳其小鎮的家庭故事。
?故事的第壹段是,在壹個家庭裏,11歲的女兒上小學。她不習慣面對無情的社會現實和生活帶給她的殘酷傷害,但她必須學會適應。
?在教室裏,遲到的男孩脫下被雪弄濕的襪子,掛在爐子上晾幹。落下的水滴落在滾燙的鐵板上,變成蒸汽,聞了聞。那個小女孩被自尊心刺傷了,因為午飯的臭味而偷偷哭了。除了黑板和老師,她什麽都註意到了,比如教室裏亂飛的鴨子絨毛。個人主觀體驗被逐漸放大,與童年記憶形成迷幻自由的效果。老師讓不同的學生大聲朗讀課文,孩子們都認真地聽。只是那壹字壹句,幽幽的。中年男教師不時駐足窗前,透過玻璃望著對面山坡上的積雪。鏡頭的變焦壹下子掃除了伊朗兒童電影的舊錯覺。相對於伊朗人,錫蘭還是有個人的審美體系的。優秀的導演對於真實的距離和窗框構圖有著獨特的表現力,堪稱英雄所見略同。被玻璃窗隔開的幾組鏡頭,在《遠方》、《分手的季節》等影片中表現不俗。
?第二段,春天,女孩和比他小四歲的哥哥去了玉米地,家人在那裏等著他們。當他們穿過玉米地時,他們似乎意識到了自然和荒野的神秘。
?這時,森林裏刮起了風,壹陣狂風吹來,向姐弟倆跑去。他們正忙著摘李子,透過樹枝的陽光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明暗來回變換。時間過得很慢,周圍的人都沒有察覺。整個場景調度和視聽語言都非常出色。操場上的喊叫聲,音樂的高低變化,有時會缺席,像極了暈頭轉向的人,也是壹旁無聊之人的真實體驗。這壹段多次使用了空鏡和特寫,蒼蠅侵犯了驢的眼睛;壹次爭吵後,爺爺額頭的皺紋,火眼金睛下的耳朵,爸爸和叔叔不同的表情,因為爭吵而不耐煩或者小小的沈默。
?第三段,兄妹見證了成人世界更多的復雜和黑暗。在森林裏,壹家人圍坐在野外的篝火旁,夜晚火苗搖曳,幾乎不可想象。篝火,夜裏的風,大人的話,後來的咳嗽和狗叫聲,都放在我身上,我找到了壹個圓我心的機會。孩子把時間花在長大後不記得的調皮事上,永遠記得捉弄他們的瘋子。因為人性的欺軟怕硬,他們捉弄的小動物有時會變成童年的噩夢。
?這部電影在這壹大段中插入了兩個不現實的場景。壹、小男孩在爺爺的壹戰故事裏睡著了,不管伊拉克和印度在哪裏。又壹次,講故事的聲音起伏不定,小男孩做了個噩夢,夢見媽媽從窗臺上掉了下來。唐大爺用抱怨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對別人的發言表現出不耐煩。他表示異議,談到自己壹個人去部隊:路邊松樹的味道,眼前黃土路的味道,變得真實。
?最後壹段發生在家裏,夢境和現實悄悄交織在壹起。在爺爺等人的故事幫助下,現在的時間被拉長,進入了另壹個穿越了幾十年的空間。敘事時間超過了影片的時間,這部分占據了最長的影片長度,這也是錫蘭小時候特有的記憶。錫蘭的魅力在於,它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和對小鎮的歸屬,這其中蘊含著父親帶給我們的珍貴記憶財富。他所持有的不僅僅是壹種尊重和關懷。小鎮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歡樂,它的變化和消失,在壹個體驗者看來,只會驅使他對它記憶更深。這是鄉愁的積累,是感性的培養。雖然沒有外界的幹預,但錫蘭長大了,離開了小鎮。但小鎮生活的美好伴隨著男孩的成長,催促著他在不可逆轉的時間洪流中重新獲得和繁衍。
?壹只到處覓食的狗,壹個坐在路邊的老人,還有幾張圖片,這就是錫蘭記憶中的小鎮和故鄉。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樣的場景人物也是親近的,在每個人的記憶中出現的方式略有不同,比如斑點狗,抽煙打瞌睡甚至發楞的老人。他們註定會在成長的過程中出現在自己應有的位置上。妳盡力去尋找那些不該被遺忘和懷念的記憶,卻不知道狗和老人其實是壹個完整的解釋。
(2)錫蘭主任
?努裏·比格·錫蘭於1959年10月26日出生於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在土耳其恰納卡萊省的耶尼斯長大。從伊斯坦堡海峽大學電氣工程專業畢業後,他花了兩年時間在米馬爾的米瑪·希南藝術大學學習電影制作。然後錫蘭在開拍前經歷了壹個漫長而不如意的階段。這在附錄錫蘭的自述中有所描述。
錫蘭電影年表:
65438年至0995年,他執導了自己的第壹部短篇小說《繭》,並獲得第48屆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櫚獎提名。
1998年執導故事片處女作《小城》,獲得第4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卡裏加電影獎,11東京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青年電影銀獎。
2000年執導《五月藍天》,獲得第50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熊獎提名。
2003年執導《遠方》,獲得第5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提名,並獲得主競賽單元評審團獎。
2006年執導並演出《分手的季節》,獲得第5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提名。
2008年執導《三只猴子》,獲得61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提名。錫蘭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61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獎和第二屆亞太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獎。
2009年擔任第62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評委。
2011執導《安納托利亞》,獲得第59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提名,並因該片獲得第25屆歐洲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獎提名。
2014年執導《冬眠》,獲得第67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最佳影片。錫蘭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第27屆歐洲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提名。
2018年執導話劇《野梨樹》,入圍71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櫚獎和第九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
2065438+2009年6月,錫蘭出任第22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主競賽單元評委會主席。
③錫蘭電影
?以上列舉的錫蘭電影中,《小城》《五月的藍天》《遠方》是他故鄉的三部曲,《小城的故事》在《五月的藍天》《遠方》中得到延續,是壹套以時間為線索,展現土耳其城市化的三部曲。穆紮菲·奧德默,職業演員,在《五月的藍天》中飾演《小城》導演,在《小城》中飾演片名由小朋友扮演的瘋子。阿明·托普拉克(Amin toprak)飾演壹個沒有上過大學,在工廠工作的年輕人,這是貫穿三部曲的壹條線索。在《遙遠的地方》中,他來到伊斯坦堡,住在穆紮菲·奧德默扮演的導演家裏。我認為五月的藍天是最好的。
?在錫蘭所有的電影中,《冬眠》應該是最好的,金棕櫚獎也不是虛名。另外我喜歡安納托利亞,這是我看過的第壹部錫蘭電影,有點先入為主。
?我在這裏只說《小城》,是因為它是錫蘭的第壹部故事片,類似於賈的《小武》。壹個導演的起點電影往往是最重要的。
?《小城》以父親艾敏·錫蘭的故事為藍本,並加入了自己的童年回憶和家庭回憶。電影中出現的兩個孩子還原了童年時代的努裏·比格·錫蘭和他的妹妹。Emin Ceylon和他的妻子在電影中扮演他們自己,Ceylon完成了電影的拍攝工作。這是壹部家庭制作的電影,像錫蘭的所有電影壹樣,由壹個極簡主義的團隊(經常有朋友和親戚)制作。
?《小城》中美麗的黑白影像令人驚艷,這是源於錫蘭自身的攝影技巧。在成為職業導演之前,錫蘭是壹名攝影師。所以《小城》中的畫面,比起流動的影像,更多的是具有獨立審美價值的靜態攝影,也就不足為奇了。同時,特寫鏡頭的大量使用也暴露了錫蘭沒有正規電影教學的經驗,很少有敘事段落是用生硬的蒙太奇完成的。但錫蘭找到了壹個避免缺點的方法,那就是放大圖像的感染力,減少敘事性。
?如果說《小城》煥發著某種詩意,其原因不僅僅在於詩歌意象本身,更在於意象與詩歌的邏輯剪輯。據說這是安德烈·塔爾夫斯基寫的。《小城》所指的電影主要是伊萬的《童年》和《鏡子》。前者可以在兒童世界和雪景中清晰地感受到,後者則是影片中的自然景物(雪、樹、花……)和許多幻覺、夢境。可以說,《小鎮》是錫蘭對塔爾夫斯基忠實粉絲的致敬。
?錫蘭後來的許多風格都可以在鎮上找到。家庭生活是大多數錫蘭電影刻畫的主題,《小城》已經有了。隨著人物在近距離的突然出現或消失,鏡頭的焦距變化很大。這種充滿視覺沖擊力,展現靜態人物與動態環境之間張力的鏡頭,將成為錫蘭電影的標誌性鏡頭,並將在《遠方》和《三只猴子》中達到頂峰。
?錫蘭的另壹個偶像壹定是契訶夫。很多人認為《冬眠》對錫蘭來說是壹個突破,因為他放棄了自己良好的形象塑造能力,試圖發展電影的文學性。而《小城》中卻出現了頻繁的對話,家人圍繞篝火的真誠與對話,都在以類似契訶夫的方式進行著。錫蘭在《五月藍天》中為契訶夫題詞,眾所周知《冬眠》改編自契訶夫的小說。
附錄1:錫蘭自述文件
?2019年6月20日,錫蘭在擔任第22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主競賽單元評委會主席期間,參加了壹場長達兩個小時的對話互動活動。錫蘭敞開心扉,講述自己在電影道路上的曲折經歷,鼓勵年輕人從事藝術創作,毫無保留地與大家分享拍戲的經驗。
?錫蘭60歲,作品不多。我拍了八部:《小城》《五月藍天》《遠方》《氣候》《三只猴子》《小亞細亞往事》《冬眠》《野梨樹》。他的電影風格獨特,觀眾很容易被他電影的深度、憂郁和詩意所打動。原本學工科的錫蘭,電影之路非常曲折。
?“小時候,電影影響很大。我平時看壹部電影,不管好壞,都會討論至少三天。我很喜歡電影,但是我大學學的是工科。到了大學三年級,我發現自己不適合做工程師,於是開始做攝影。”
?但大學畢業後,錫蘭陷入了迷茫期。
?“雖然拿到了工程學位,但是很迷茫。我不知道人生該做什麽,接下來該怎麽走。在當時的土耳其,大家都認為攝影不能當飯吃,只能當愛好。”
?“我先去倫敦學習。我的第壹份工作是在壹家餐館當服務員。我幾乎沒有錢。經常去超市偷書看,偷小磁帶聽古典音樂。但是有壹天我被抓了,從此我不再偷了。因為當時這種羞恥感很嚴重。”錫蘭被抓過兩次,壹次是偷牛奶。他被壹個15歲的小孩抓住,然後被推出店外。“我走啊走,突然看到壹面大鏡子。我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臉,和過去太不壹樣了。那段經歷教會了我很多。”
?“恥與恥是人生的良師。”錫蘭說。
?錫蘭是個大器晚成的人,他直到36歲才拍了第壹部電影。
?“36歲之前的十年,我很迷茫。我過著流浪的生活。我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麽,也沒有目標。那時候,看電影只是壹種消遣方式。我在倫敦的時候,曾經壹天看三部電影,從晚上六點壹直到半夜,但我並沒有決定成為壹名導演。”
?正是在服兵役期間,他真正決定拍電影。
?“我服過壹年半左右的兵役,因為我不喜歡社交。孤獨讓我讀了很多書。這些閱讀過程指引著我,引領我走向電影之路。我發現光有攝影是不夠的,我需要壹些媒介來更好地表達人類的深度和復雜性。我很喜歡文學,但不太擅長文學,所以選擇了當導演。”
?錫蘭承認,俄羅斯偉大的文學大師契訶夫對自己的影響很大。
?“契訶夫教會了我如何看待生活,如何對待生活。基本上他的故事我都看過,而且很多遍。他有獨特的視角和方式。對他來說,每個人都有故事,都不壹樣。在我的電影裏,妳可以看到契訶夫的影子,這種影子帶有他的壹些特質。《冬眠》中的兩個短篇故事來自契訶夫的文學。”
?在鼓勵年輕電影人時,錫蘭說:“如果妳感到害怕,這是正常的,這實際上會成為動力的源泉,所以害怕是壹件好事。不要被恐懼打敗,繼續前進,即使孤獨。如果妳不覺得孤獨,那麽妳就不想拍電影,因為拍電影是壹種消磨孤獨的方式。”
?錫蘭拍電影很慢。很多時候,完成壹部電影需要三年時間。
?“我不著急,也不多產,不是那種短時間拍很多電影的導演。我沒有尋找靈感,但靈感找到了我。我拍了壹部電影,這部電影會影響我,改變我。我會等到這部電影先拍完,它改變了我。然後,它會給我指明方向,讓我再拍壹部電影。如果我在第壹部電影完成之前就開始寫第二部電影,可能我就沒有那麽喜歡我拍的第壹部電影了。”
?靈感是怎麽來的?
?“靈感是沒有公式的。大部分是機會,隨機的機會。寫劇本就像壹個蒙太奇,很多想法匯集在壹起。起點是最難的,因為妳要決定怎麽做。壹部電影要拍三年,所以妳必須真的很興奮,很熱情,否則妳不會有開始的激情。”
?錫蘭作為享譽國內外的世界級藝術電影導演,會在土耳其之外拍攝故事嗎?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不了解外界的細節,細節就是我們對導演表達的語言。比如我看到壹個來自中國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是中國哪裏人。但如果妳是壹個中國電影人,妳可以通過他的方言、穿著和動作看出這個人來自哪裏。這些細節非常重要。我只知道土耳其的東西。”
?錫蘭鼓勵年輕人從事藝術創作,這也是壹種自我療愈。
?“如果妳想坦白什麽,藝術是壹個很好的領域。這裏很安全,妳可以坦白壹切,坦白也是壹種治療。這對觀眾、藝術家和創作者本身都是壹個療傷的過程,我很享受。”
附錄2:賈談錫蘭
遠方的家——賈談錫蘭
?1998年,我帶著小吳去參加柏林電影節青年論壇。那年我二十八歲。這是我第壹次參加國際電影節,也是我第壹次去歐洲旅行。
?壹名男子從北京乘坐漢莎航班,起飛後不久大部分乘客都睡著了。機艙裏異常安靜,但我拒絕睜大眼睛睡覺。我的腦海裏不時閃過法斯賓德或文德斯鏡頭下的柏林。我冥想了將近十個小時,壹個在柏林,壹個在北京,壹個在我的家鄉汾陽。
?時隔多年,我想我之所以還愛所有的遠行,壹定和家鄉的封閉有關。而所有的長途旅行,終於可以讓妳了解自己的家鄉。的確,只有離開家鄉,才能得到家鄉。?
?當時德國統壹還不到八年,人們習慣稱自己的目的地為“西柏林”。但我對“東柏林”很感興趣,於是我放下行李,拿了壹張酒店的地址卡,在暮色中坐上大巴出發了。
?每次去壹個陌生的地方,我都喜歡這樣漫無目的的遊蕩。我喜歡偶然遇見壹個城市。公共汽車從動物園附近出發,向東穿過城市,沒有對當地人說壹句話。窗外的建築似乎告訴了我壹切。西部的道路基本呈放射狀分布,路邊建築的設計也呈現開放狀態。但壹到東邊,橫平豎直的街道、扁平的寫字樓都是熟悉的,國有體制的感覺毫不掩飾地通過建築表達出來。
?我下了車,看著西柏林的方向。遠處大樓裏奔馳的廣告在夜色中旋轉閃爍。當時我腦海裏浮現出壹個詞:資本主義的柏林。在座的觀眾能理解社會主義的汾陽嗎?我問自己。小武是在我的家鄉汾陽拍的,那裏塵土飛揚,城外軍營天天響著軍號。電影的世界真的很奇妙。再過兩天,我就要把家鄉的風景人物展示給陌生人看了。1998柏林電影節還有壹位導演,也是用電影把家鄉帶到了柏林。這部電影名叫《小城》,導演是來自土耳其的錫蘭。錫蘭於1959年出生於伊斯坦布爾。他當兵的時候看過波蘭斯基的自傳,開始熱愛電影。他經常自編自導自演,和妻子壹起出演自己的電影。
?在看《小城》之前,我從來沒有機會去了解土耳其的壹個小鎮會是什麽樣子,或者那裏的人是怎麽生活的。坐在電影院,燈光昏暗,銀幕閃亮的時候,我知道《小鎮》是壹部黑白電影。這部電影以壹場大雪開始。原來土耳其小鎮的孩子和我壹樣。只有天氣的變化才能給壹成不變的生活帶來新鮮感。這時,屏幕上的壹個孩子翻山越嶺去上學了。他走進教室,脫下被雪弄濕的鞋子,放在火上烤。爐子是溫暖的,窗戶是寒冷的。這不就是我小學冬天的記憶嗎?然後,孩子脫下襪子,掛在爐子上。襪子上的水珠落在爐子上,“吱吱”蒸發的聲音壹點壹點滴在他心裏。?
?我不喜歡跟著電影情節走。我看電影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到導演描述的詩意氛圍。沒有詩的電影對我來說是無聊的電影。錫蘭的《小鎮》是壹部用電影語言超越語言的電影:妳可以不看懂對白和字幕,只通過電影畫面就能看懂導演的世界。
?記得黑澤明導演去世前,侯孝賢去看過他。黑澤明問他的助手:妳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侯孝賢的電影嗎?他的助手用哲學命題解釋了它。黑澤明搖搖頭說,不,我能在他的電影裏看到灰塵。
?錫蘭主任呢?在他的電影裏,妳可以看到天氣。雪後的寒冷,雪中玩耍的孩子吹來的熱氣,被雪凍得麻木的雙腳,襪子上落下的水,滾燙的火爐裏冒出的蒸汽,都是這部電影的詩句。
?錫蘭在《小城》裏拍了很多微觀世界的鏡頭:小動物,壹草壹木的細節,線條和紋理。我們從未如此專註而仔細地凝視過與我們壹起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生命。透過錫蘭的鏡頭,我們看到了自己內心的粗糙,看到了自己正在失去的耐心。
?錫蘭創造的聲音世界也讓我著迷。他從復雜的現實世界中提取壹些我們已經習慣的聲音,加以誇張,給我們壹種熟悉的陌生感。水滴在爐子上被烘烤蒸發的聲音,自然界動物的鳴叫,遠處人們微弱的喊叫聲...鳥叫蟲鳴,風打雷,這些原本在日常生活中被我們忽略的東西,在影片中被提取出來。他們幫我打開記憶之門,讓我想起被遺忘的歲月。
?透過錫蘭的電影,我們會發現,我們依然有壹個遠離家鄉的故鄉,也解答了我的疑惑:在資本主義的柏林,壹定有人理解我的小武,他們也能在我的電影裏遇到鄉愁。(原文發表於《中國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