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寫完後,收集簽名。第二天,吳晗拿著稿子來到朱家尖,讓朱自清簽字。朱自清顫抖著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在那天的日記中,朱自清寫道:“這件事每個月要花六百萬法國法郎,對家庭影響很大,但我還是決定簽字。因為我反美,幫助日本,所以應該直接從自己做起。雖然這只是精神上的抗議,但我絕不應該逃避個人責任。”朱自清是壹個談旅遊的人。簽字後,他要求家人歸還“配給卡”。壹個多月後的8月12日,朱自清因胃腎疾病去世。臨終時,他沒有忘記告訴家人不要購買美國援助的面粉,因為他簽署了聲明。
回顧這次由吳晗發起的簽名活動,我想到幾個問題。
第壹,動員大學老師排斥美國面粉的“抗美援日”是否合適?在當時,這種低價的美國面粉對於這些教師和他們的家庭的生存來說,並不是“錦上添花”,而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幫助了有需要的人。這是壹個方面。另壹方面,無論這種國際經濟援助真的能挽救多少生命,它的人道主義性質也不能完全抹殺。今天,吳晗把這種援助完全政治化、意識形態化,顯然是不合適的。不過吳晗當時這麽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反美反蔣是他們當時的任務。他們總是在尋找機會攻擊美國和蔣介石。當他們發現這樣的機會時,他們不會輕易放過。
第二,吳晗動員老師們在這份拒絕救命糧的聲明上簽字的時候,是應該多選擇還是少選擇對象。對於這種性質的聲明,簽名者越多越好,但畢竟人多人少與抗議無關。所以,對於勞累過度、重病纏身、特別需要這種“救濟糧”的人,是不是不應該動員他們簽字,甚至應該委婉地拒絕他們的索要?而朱自清就是這樣壹個應該“放下”的人。等到吳晗簽完名,朱自清其實已經陷入了嚴重的人生困境。營養不良使病情壹天天加重,全家處於半饑半飽的狀態。對此,朱自清的妻子陳竹隱在《緬懷朱自清》壹文中回憶說:“我們家人口多,特別困難。為了生計,沛賢(按朱自清的話說)不得不生壹場大病,拼命地多寫文章,常常寫到深夜,甚至到天亮。那時候壹家人壹天兩頓粗糧。有時候為了照顧他的胃病,給他做壹點面粉和米飯。他從來不壹個人吃,總是給孩子吃。”在簽署拒絕美國面粉的聲明時,“他的情況很嚴重,嘔吐得很厲害——醫生說要盡快做手術。”朱閏生在《夢見綠楊青——記朱自清父與揚州》壹書中也說,1948春夏之際,朱自清“病情越來越嚴重,胃病經常發作。發作時嘔吐,疼痛持續壹整夜甚至幾天。——6月9日又寫了,說:‘——吳晗在《關於朱自清領不到美國“救濟糧”的事》中也說了。他的臉很瘦,聲音很低。他有大大小小七個孩子,生活比誰都艱難。但當他看完手稿後,他毫不猶豫地立即簽了字。他在寫作方面壹直表現良好。這壹次,他還是用顫抖的雙手壹絲不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看了吳晗的回憶,了解了朱自清當時的身體和生活狀況,我覺得人們有理由問:既然朱自清當時是這樣的狀態,為什麽不能不讓朱自清在拒絕救命糧的聲明上簽字呢?——但這個問題對吳晗來說似乎根本不是“問題”。他當時並沒有去想,後來回憶起來,也只是滿心的驕傲。但是,如果把人道主義精神完全排除在“革命精神”之外,就會產生可怕的後果。從“文革”開始,吳晗就受到非人的待遇,甚至死在獄中。不能說找不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