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和欲望毀了多少苦命的人:觀讓·日奈的話劇《女仆》
最新中國版的《女仆》讓·日奈(JeanGenet),法國人,生於壹九○五年。他是個棄兒,自幼四處流浪,靠行竊和充當男妓為生。多次入獄,在牢裏度過了前半生並開始寫作,後來被薩特等人聯合簽名將其保釋出獄。他的主要劇作是:《高度監視》、《女仆》、《黑人》,《陽臺》、《屏風》。他的小說《小偷的日記》早在90年代就在國內翻譯出版,我有幸讀過。 最新國外版《女仆》日奈與尤奈斯庫壹樣屬於荒誕派戲劇家。尤奈斯庫在中國比較有名的,他的《禿頭歌女》《椅子》和《犀牛》都早在國內上演過。荒誕派戲劇的特點是對莎士比亞、布萊西特以來的傳統戲劇的反動,認為他們的戲劇與人生脫節,虛飾生活和醜惡。日奈認為人在現實中遠不如在表象中來得真實,因此他戲中的人物既是真實的又是幻象的,對話也常常是言不由衷而又直指人性最脆弱的深處。在他看來,人世間的壹切皆為幻想與噩夢,人的言行皆是謊言和騙局。我們的壹切行為不過是被前者折磨直至毀滅。 法國版《女仆》這個《女仆》(TheMaids)是由人藝最年輕的導演自導自演的。劇中只有兩個人物,壹個是導演徐昂,壹個演員雷佳。兩個男人分別反串兩個女仆的角色,難度是夠大的。好在徐昂比較瘦弱,動作頗像壹個幹瘦而又有心計的中年婦人,而雷佳微胖,絕對壹個豐滿、庸俗又愛虛榮的下人。布景很簡單,白色的大床,白色的沙發,還有兩扇白色的門。道具是兩只紅手套、壹雙紅色的女靴,還有壹把紅羽毛的扇子。兩個穿著黑色裙子的男人,完全用自己的肢體語言和誇張的表情,通過喋喋不休的對話和超越身份的奇想,編織並且毀掉著自己的生活。 讓·日奈(JeanGenet) 戲是由兩個女仆的不安分引發的,她們趁主人不在家,玩起了扮演主仆的遊戲。她們嫉妒女主人的美貌、富有和高雅,同時對自身的卑微和醜陋感覺不平。她們匿名告發男主人是盜竊犯,並在給太太的椴花茶中下了毒。總之,她們想改變,改變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改變自己的命運和歸宿。幻想和欲望就這樣壹步步將她們貼近想象中的現實的同時也靠近著真實的罪惡,將她們逼入了不歸之路。不知道是誰說的了:幻想在某些人眼裏是動力,而在另壹些人眼裏只能是自毀。而欲望只是階段性的所要,就像壹個欲望的鏈條,我們只能看到離我們最近的那個欲望,下壹個欲望卻潛伏在另壹個欲望的背後,壹個欲望接著壹個欲望在顯露和兌現的時候,鏈條的最終端必將是欲望的毀滅——心靈的死亡。兩個女仆本來可以生活的安穩,雖然命不該如此,但現實就是現實。她們完全可以有她們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們不甘心,她們有幻想和欲望,並且這種幻想和欲望完全超越了她們的實際和命數。當幻想與現實的界限模糊的時候,當欲望膨脹到極限的時候,置身其中的人便不可逆性地崩潰了。這時候,人其實已經不是自己了,而是幻想的對應物,壹個欲望的載體,壹個忘掉自我的瘋子。世界上的悲劇或許都是這樣產生的,雖然這個悲劇有黑色喜劇的成分。這也是壹個命數,有的人命該就要瘋,有的人天生是蕩婦,有的人自以為得到真愛卻最後剩下壹場空夢。 《女仆》圖書的封面據說是讓·日奈的墳墓讓·日奈語錄:愛好孤獨恰好是我孤獨的標誌,而孤傲又是我有力量的表現。使用孤傲,則是這種力量的證明。我的世界註定要在貴世界外才有意義……貧困乃是我的血液,我的精華,我的本質,它流遍我的全身,滋補著我的肉體和靈魂。我自言自語,情話說完了,我的愛也很可能就此離我而去。就像喝過牛奶或吃過瀉藥,毒素也就從我的體內被排泄出去。“為世人負罪”,這句話分明表達了如下的意思:盡可能並實際上體驗壹切罪孽;包攬邪惡和痛苦。我所謂的神聖性,並不是指壹種狀態,而是指把我引向神聖性的精神活動。這是壹種最理想的精神境界,但我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因為我未曾看見這壹境界。我向它靠攏時,它卻遠離了我。我追求它,又懷疑它。這種活動可以表現得愚蠢無能。盡管這種活動很痛苦,卻又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