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九三五年生於河北豐潤
壹九五六年考入中央美院中國畫系
壹九六0年考取美術研究生,入室李可染門下讀研
壹九六三年分配到上海美術出版社任美術編輯
壹九八0年左右調回原籍出任唐山書畫院院長
壹九九六年上海朵雲軒拍賣於潤山水畫(8平尺)以四萬元成交
壹九九六年因病去世
藝術評論
壹、於潤先生和《紅葉村》
文/梅墨生 2004-11-27
於潤先生,河北唐山人,生前曾工作於唐山市圖書館,上世紀60年代初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師從李可染、李苦禪等先生,大概還擔任過市美協副主席吧。約上世紀90年代中期去世,年僅過花甲。
世人多不知於潤先生。而我所知者也不過如此。
可是,我有時會想到於潤先生。在我心目中,於潤先生不僅人品甚好,畫品也是河北第壹。
我1978年入河北輕工業學校學習,1981年畢業離校,在唐山三年,常去拜訪的有花鳥畫家宣道平、山水畫家於潤和書法家肖壹。如今,宣師與於先生早歸道山,只有做過開顱手術的肖先生尚健在。於、肖兩先生我未正式拜師,宣先生我則為正式弟子。肖先生畢業於60年代的北師大中文系,口才甚佳,思維敏捷,每次見面滔滔不絕為我講授文史,而宣師並不健談,惟談及藝術則興致勃發,若言及齊、黃諸大師(皆為宣師之師)則眉飛色舞,判如兩人,故我早年知悉齊白石、黃賓虹軼事與藝術則多聞知於宣師。至於於潤先生,比宣師還不善談,正似孔夫子所謂“剛毅木訥近乎仁”壹類。
於潤先生身材高大,方頭大耳,面色凝重,行動矜持,常有欲言又止之態,每現沈靜多思之容。他供職的圖書館給他壹間辦公室,案上有些書,墻邊有不少畫框,但室內略淩亂,不算太大。我多是在無課的星期天去拜訪他,有時是借去市裏看展覽之便。於先生寡言少語,但他創作勤奮,求藝執著,凡有求教者總是熱心指點,可謂誨人不倦。他敬佩自己的老師李可染、李苦禪等先生,每有言及,語態多羞澀,不若時下名流,壹副不可壹世之狀。有時去拜訪他,他竟半天不說幾句話,問壹句答壹句,悶得我夠嗆。有時則講述他求學時的先生們上課風采,心中充滿幸福,我則如饑似渴,聽得津津有味。有壹次,我問:李可染先生的畫哪好?他答:重拙。我又問:重拙為什麽好?他答:那麽妳喜歡淺泛輕薄嗎?畫跟人壹樣啊!如今回想,24年前的毛頭小子所問,真是無知幼稚,但是,於先生仍不煩,慢言慢語地回答我。好像才弄懂了他的話,而且愈覺得頗有深意。並且,至今我愈加信奉這種傳統觀念,以為是學藝的度人箴言。
於潤先生就是壹個厚重的人。他的畫壹如其人之重拙,在我言中,他不失大家風範,可惜天不假年,他只活到花甲剛過便過早棄世,作為壹位受過他恩澤點撥的後生,實在非惋惜二字可了得。
於潤先生畫畫頗慢,慢到我看他作畫著急。1980年冬日的壹天上午,我去拜訪他,他興致頗好,想到翌年暑期將要畢業離校,便冒然索畫。於先生爽快答允,於是慢慢裁紙、慢慢洗筆、慢慢擠顏料、慢慢構思、慢慢動筆,這幅《紅葉村》鬥方,他整整畫了半天。我欣喜地欣賞著他的創作過程,用筆運墨用水方法,畫點景人物時的專註,以及題款時的斟酌再三,鈐印時的壹絲不茍。終於畫完了,他用圖釘將畫按在了壹面白墻上,和我壹起遠看。我十分高興,我得到了壹幅佳作!於潤先生也很滿意,他說,這是他得意之作。
這幅畫的厚重沈實,寓巧於拙,含蓄而不刻露多麽像於先生其人!那四組紅樹,近乎平均的間距,卻處理得不呆板而有變化,右下的壹小枝樹非常必要;四五幢農舍的安排如半圓形,掩映有致;兩個村民,左右呼應生情;淡墨闊筆的遠山或遠樹襯托,十分精彩。整幅畫面黑白分明、色墨鮮亮,虛實濃淡,有如天成,真是精妙之品。
可是,我怎麽也不明白於潤先生這個韌性十足的慢性子,為什麽在人生的履跡中走得那麽匆忙,轉瞬即逝了呢?後學相信您仍漫步於紅葉村中,在描繪冀東風光。此篇小文,聊作晚輩的淡淡懷思吧。
二、懷念恩師於潤先生
文/許少翁 2005-5-12
每當看到恩師作品總是讓我浮想聯翩,難於落筆。在紹國弟的催促下,我帶著他送給我的《中國當代藝術家畫庫——於潤》畫冊,專程來到燕山深處去對比、體察、尋找老師所要表現的什麽。
我是在1984年冬天,由唐山市文聯組織的美術進修班上認識於潤、劉漢宗兩位先生,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他們人好,沒有架子,像母性的父親。其中壹事讓我記得非常清楚,於老師在講歷史上某壹畫家,怎樣刻苦研究學習的故事,坐在後面有幾位學生站起來說“請給我們講講您畫畫的絕招。”於老師細細聽完他們的問話看著他們沒有回答,接著又講了下去。二十年過去了,我才剛剛體會到他們的藝術造詣是那樣深厚,品德修養是那樣高尚。他們的絕招就是人格的修養,對傳統、對生活的深入研究。
進修班結束後,我到於老師家學畫,當時他家住在博物館院震後的兩間簡易房裏,燒的是炭火炕,畫畫在離家不遠的辦公室裏,那是他還是博物館美術組組長。他不善主動講話,每次我到他家,他將家裏收拾利索,安頓好半癱的老伴,才叫上我壹同到辦公室,他先給我倒上壹杯熱水,把筆洗換上幹凈的水,壹支山馬長鋒禿筆放進去,再鋪上裁好的四尺鬥方,捋平壓上兩角,俯紙靜思才下筆,他下筆如擊鷹捉兔,行筆如鑿,疾緩有節,宏觀求勢,微部深入,潑、破、積、漬、染、點、擦得心應手。
我們經常畫到晚上十壹、二點,站功是他萬豪齊力幾十年的功夫。每次老師畫不到壹半,我二十四歲的小夥子就頂不住了,只好坐著看他畫完。還有永遠不能忘記的,在我對人生絕望的時候,他半夜騎自行車送我到唐山站,我第壹次遠遊黃山寫生,經南京、蕪湖、過涇縣到黃山、練江、新安江、富春江、杭州、蘇州、無錫、上海,使我領略了江南美韻,邁開了走向繪畫藝術的第壹步。還有讓我不解的是,我學畫期間,他從來沒有說出,他是某某大師的學生,某某學院畢業的,只講過他的啟蒙老師是果樹邨,劉漢宗老師人品好,肖壹的字寫得好。講得最多的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還是我在離開唐山幾年後,我來看他,見他畫案上放著壹請柬,是李可染逝世壹周年的請柬。上面有很多名頭的簽名,我有些不解就問師母,師母說“妳不知道他是李可染的學生嗎?”“不知道”,師母往下沒出聲,到了晚上,老師叫上我到博物館為他的展覽裝框,每裝壹幅前他問我“這張畫的怎麽樣?”我說“變了”,他也不說什麽,第二天我坐在火車上,讀著關於他的簡歷:“於潤,1962年畢業於中央美院中國畫系,在校時曾受教於李可染、李苦禪、蔣兆和、葉淺予、秦仲文諸先生。畢業後(註:本應留校,上面來了政策分配他到上海美術出版社,震後回唐山)壹直做美術工作,現任唐山書畫院院長,多年來他雖然足跡大江南北、黃河上下,但仍然鐘情於“首銜西山麓尾掛東海岸”的八百裏燕山家鄉山水,故所做山水畫,很多取材於燕山,在山水畫創作上,喜肆意縱橫寫,也能細筆為之,但不管是寫是工,總將“自然不雕”,化為他長期夢寐以求的藝術境界。我心裏更加敬佩先生的人品和高標準的藝術追求。打那之後我才慢慢的能讀懂他的畫了。燕山風貌不易表現,歷史上米家山水潑墨,是南方山水,技法是排點山勢。於潤先生飽筆羊毫潑寫如傾,山體陰陽,向背,山光嵐氣,壹氣呵成。蒼樸渾然,筆情墨理發揮得淋漓盡致,使家鄉的山水秋天寫的真實活現。
他的老師李可染,重寫層積,留光影,寫大山大景。於潤先生繼之有新,趣之情來,以古見今,不求刻意,追求民族文化深層。於潤先生用筆很有獨道,沈雄奇倔,紮實靈動,意取宋、元,功求金農、二爨,用墨整重,渾然天成,墨中見筆,筆中有墨,構圖拙中制巧,小幅見大畫,趣景交融,大含不露,用點如啄,萬變經意,意境深奧。就像崔德喜老師說的那樣,於潤他對老莊精神的體悟較深,渾樸元化,當然先生的早逝讓我十分惋惜,可先生留下的作品,其境界,當今所見之格,實不多見,他的早去是唐山美術界的壹大損失,也是可染門下的不幸。唐山有他應是驕傲。拿於潤先生的畫與當代學院體系的畫相比較,他的畫更貼近中國文人畫,再具體講,應該是北方文人畫的拓荒者,先生的畫,三賞才有所思。
我漫步在八百裏燕山不名的山崗上、村舍邊、樹林中、小溪旁、巖石下,看到了於潤仙師留在那裏的深深腳印,聽到了樹葉沙沙、小鳥喳喳地與他對話,小溪叫著他的名字,房前屋後晃動著他的身影。啊!他自負的走在自己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