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妳是個粗鄙的文人,就難免會有若幹本書之間的感情糾葛,這似乎有點類似於走為上道。只要妳的腳接觸到大地,自然要麽踩倒幾根草,要麽揚起壹點灰塵。
雖然我已經40多歲了,但我不可能是壹個真正的愛書人,因為我讀書不好,寫字也不好,更別說是壹個藏書家了。然而,幾十年風風雨雨,我們與書為友,相守為伴,卻也與書結下了不解之緣。
租壹本書
那時候我們閩北山城最熱鬧最熱鬧的地方,和“大弧”沒什麽區別。
在這個類似於袖珍公園的地方,壹座有點像紀念塔和炮塔的建築矗立其中。周圍都是古樹,綠樹掩映,經歷過蒼桑。在樹下,壹些石桌和長凳被定期放置。人們在這裏舞刀弄劍,迎著晨風亮嗓子,在樹蔭下打牌下棋,在晚霞中傾聽大自然。另外,這裏還有壹道獨特的風景,就是裏面有幾個小書攤。這些小書攤是專門用來出租漫畫書的。那時候好像基本沒有報紙雜誌,更不用說電視了。租壹本繪本消磨壹個小時,也算是人們茶余飯後豐富的精神享受吧。
今年暑假,我和幾個十幾歲的朋友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在大弧裏擺個小書攤,既能打發無聊的暑假時光,說不定還能賺點小錢買點糖果解解饞。
這壹天,我們各自從家裏找了幾本繪本,拼湊了壹個大門板,兩個長凳子,幾個小凳子,高高興興地來到了“大圓弧”。我們攤開兩條長凳子,把門牌放在上面,然後在門牌上排好繪本,用那些小凳子把小書攤圍起來,然後開著嗓子大聲喝,我們的生意就開了。
當時市場就是這樣的。普通的繪本壹天租壹塊錢,厚壹點的兩毛錢。在這壹天結束時,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得到壹兩毛錢。但是,做生意是有風險的。那時候好像沒有工商稅務來管我們。所謂風險,我指的是有些手腳不幹凈的人會渾水摸魚,拿走租來的書。壹個姓徐的鄰居,比我大五六歲,曾經拿著壹本繪本對我說:“妳的短劍是本好書。妳必須看好它,不要偷它。”沒想到第壹天放出來就成了壹去不回的黃鶴。
因為丟了那麽多繪本,才三五天就放不下了。現在回想起來,雖然只拿到了屈指可數的壹筆錢,但這是我人生中第壹次通過勞動獲得經濟收入。
賣書
小時候家裏很窮。我父親因為歷史問題被關進了看守所。全家七八口人就靠母親當小學老師的三十多元工資維持生活。我還清楚地記得,哥哥姐姐們因為沒錢買菜,經常去菜市場撿壹些廢棄的葉子當飯吃。
但是說也奇怪,我從小就有愛書的天性。我不僅愛讀書,也愛買書。但是,當時這樣的家庭情況,買書真的很難。這天中午放學路過新華書店,忍不住擡腳走進去。這時候看到壹本書《小學生優秀作文精選》。但是當我摸我的口袋時,裏面沒有錢。我不情願地走出了新華書店。當我回到家,我所能想到的就是那本書的形象。吃飯的時候,我幾次想和媽媽說話,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突然我想到壹個辦法。於是我輕輕地跑上樓,輕輕地打開父親圖書館的大木箱,從裏面挑了幾本我認為沒用的書,偷偷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然後我趕到新華書店,買了那本我渴望看到的《小學生優秀作文精選》。
然後我父親從看守所回來了。這壹天,父親上樓整理書籍,突然發現箱子裏少了很多醫學書籍(父親是醫生)。我憤怒的父親怒不可遏,把我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叫來“審問”。我馬上坦白了我的“罪惡感”,因為我總是不會撒謊。父親舉手打了我壹巴掌。但當我哭著說出賣書的目的時,父親的壹巴掌就像被繩子吊在空中,久久不能扇下...
買書
我們閩北有個習俗,就是結婚的時候,新郎新娘會收到親戚的壹些“見面錢”。基本程序大致是這樣的。婚宴當天,新郎中午去新娘家。宴會上,新娘的父母帶領新郎向親朋好友敬酒。當他們尊重長輩和親戚時,他們會給新郎包壹個小紅包。這種錢叫“會錢”。晚上新娘去新郎家也是這樣。
結婚的時候,無壹例外都收了五六十元的“見面費”。當時我的工資壹個月才30塊錢,這些“開會錢”對我來說是壹筆不小的財富。所以在我們結婚的那天晚上,我和妻子討論了如何使用這筆錢。我的意見是用這錢給老婆買衣服,老婆不同意。在明亮的燈光下,她眨著壹雙溫柔的眼睛說:“妳不是早就想買本《辭海》嗎?明天我們去買吧。”是的,我很久以前就想買壹個縮略版的《辭海》。我也帶她,當時是我女朋友,去過幾次新華書店,但是因為經濟原因,進去了幾次,空手出來。
第二天,老婆拉著我的手走進新華書店,終於買到了《辭海》這本書,帶著墨香。
埋藏的書
我有壹個朋友也是壹個愛書的人。他喜歡閱讀和買書。他的散文寫得相當嫻熟,有幾篇優秀作品見諸報端。
這壹天,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我早就想編壹本收集我縣歷代詩詞的書,但由於種種原因未能如願。既然妳調走了,我們壹起編正好。”於是我們開始討論編輯方案,開始收集資料,聯系出版事宜...沒想到,就在我們的圖書編輯計劃進展順利的時候,我的朋友被查出肝癌晚期。他住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裏,但他始終沒有忘記那本書的編輯出版。他多次把我叫到病房,跟我說:“妳壹定要把這本書編好,壹定要編出質量和水平。”在與病魔鬥爭的同時,他還審閱稿件,校對文字,提出改進意見。書印出來的時候,我帶了幾十本書去他的病房。他小心翼翼地列出了壹份禮物清單,其中壹份還仔細簽了名。壹邊簽字,他壹邊笑著說:“這可能是我留下的‘手尾’(遺物)。”當時看著被病魔折磨的他,我跑到衛生間,流下兩行冰冷的淚...
現代醫學再先進,也保不住我朋友四十出頭的命。他終於離開了。下葬那天,當他的骨灰盒被放進墓穴時,我走上前去,把兩本由他編輯、海峽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南浦賦》輕輕地、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骨灰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