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詞抒發了作者收復祖國山河的雄心和壯誌難酬的悲憤。上片寫重遊太湖的感觸。太湖之景天下勝,而今淪陷,可自己又報國無門,只好終老江湖。下片著重抒情,作者先用鱸魚、美酒來強調太湖的美和平靜的生活,接著寫和平生活遭受破壞,激起報國雪恥的愛國熱忱。全篇悲愴激憤,波瀾起伏,首尾呼應,唱出了愛國誌士的心聲,風格沈雄、豪放。
此詞系題於吳江橋上,因而全篇緊緊圍繞江水立意。“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這裏的“幾”含有說不清多少次的意思,它與“平生”“短棹”配合,把往日太湖之遊寫得那麽輕松愉快,為下文抒寫愁緒作了鋪墊。“如今重到,何事愁與水雲多”,陡然轉到當前。接下去的詞句是感情的連續抒發。壹方面留下懸念,另壹方面先把感情凸顯出來產生感染力。
“擬把匣中長劍,換取扁舟壹葉,歸去老漁蓑”,以劍換舟,暗示報國無門,只好終老江湖。但是這三句用“擬”字領起,分明說只是打算。“銀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這兩句申足前三句句意:先說自己無意做官,後說歸隱不能。上片把出處進退的各個方面都已說盡,全篇似乎可以就此收束,然而作者並沒有說明,他何以有進退之想,以及最終是進是退,這又預示著必有新意要說。用這種似收似起的句子結束上片,是填詞家所追求的勝境。
下片起頭“膾新鱸,斟美酒,起悲歌”三個三字句,音節疾促,勢如奔馬,作者的感情從中噴湧而出。“膾新鱸”字面上直承“漁蓑”“丘壑”。不過上邊已說“歸去老漁蓑”未成,”丘壑”之隱也已蹉跎,因而它同上片又好像無關。這種似承似轉的過片法,也是大手筆的絕技。從內容著眼,“新鱸”“美酒”都是至美之飲食,但後面接上的是“起悲歌”。此所謂以樂襯悲、愈轉愈深者也。“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兵戈”,這裏開始回答“何事愁與水雲多”,也呼應“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豈謂”表達作者沒有想到、出於意外。全句意謂自己生長於太平盛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飽嘗了兵戈之苦。
“欲瀉三江雪浪,洗胡塵千裏,不用挽天河。”“挽天河”出自杜甫《洗兵馬》“安得壯士挽天河,凈洗甲兵長不用”。杜甫這首詩,是東、西兩京收復後,官軍繼續進擊安、史叛軍時所寫,設想天下大定之後,便如周武王既克殷,可以“偃幹戈,振兵釋旅,示天下不復用”(《史記·周本紀》)。詞用這句氣勢磅礴的“挽天河洗甲兵”,移用於“凈洗胡塵”,這是壹個改造;接著又說“不用挽天河”。只須“瀉三江雪浪”去“凈洗胡塵千裏”。這又是壹個改造。以“三江雪浪”這壹“本地風光”代替“天河”,構想新奇。南宋愛國詩詞運用“挽天河”這個出典,多只用其字面,要“洗”的已不是“甲兵”,而是蒙了“胡塵”的山河。這首之外,如張元斡詞《石州慢·己酉秋吳興舟中作》“欲挽天河,壹洗中原膏血”,陸遊詩《八月二十二日嘉州大閱》“要挽天河洗洛嵩”都是。不過,這三句用“欲”字領起,也分明說只是有此打算。正因為有了這壹打算,上片中所說的以劍換舟的打算才未實現,丘壑之隱也才蹉跎。結尾“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霄漢”這裏暗指朝廷,作者滿懷報國誌向,可是面對朝廷只能使濃愁變成傷心的雙淚,因為統治者並不允許人民通過戰鬥收復失地,作者的壹切設想,也都因朝廷的妥協投降而變成了泡影。
這闋詞慷慨悲壯,每個字的後面都激烈跳蕩著壹顆被壓抑的愛國心。詞中不斷掀起的波折,反映了在國事不寧的情況下個人身心無處寄托的仿徨和苦悶。千百年後讀之,仍然使人感嘆無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