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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艱難唯壹死

唐代杜牧

細腰宮裏露桃新,脈脈無言幾度春。

至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

《題桃花夫人廟》

小杜用綠珠墜樓和息夫人偷生做比較,他覺得息國亡國責任全在息夫人,息夫人亡國後,仍然享受人間富貴,這讓小杜非常生氣,他拿綠珠殉情的故事譴責息夫人。綠珠也是壹個令人同情的受命運撥弄的女子,她本為交趾女,姿容絕艷,石崇以“珠十斛”購得,頗為寵幸。權傾壹時的孫秀饞涎綠珠美色,便派人向石崇索綠珠。石崇放出話去:“綠珠是我所愛,除此人之外,其他美人隨妳挑選。”

孫秀得知石崇抗命,大怒,便遊說趙王司馬倫誅殺石崇。當趙王派兵來抓石崇時,石崇正與綠珠在高樓飲宴,對綠珠說;“我今日為妳而死。”綠珠哭著答道:“願效死於君前。”言罷,即跳樓而亡。隨後,石崇及其家人全被趙王倫殺死。小杜看來,息夫人當日死在楚文王面前才是正確的選擇!

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雖然有舍生取義的古訓,古訓常常是用來說別人的,清朝鄧漢儀也僅僅是傷心沈痛,他自己不也茍且著活在世上嗎?

楚宮慵掃眉黛新,只自無言對暮春。

千古艱難惟壹死,傷心豈獨息夫人。

《題息夫人廟》

他把息夫人與投靠清廷的文人相提並論,類比不倫不類。息夫人能做的反抗就是無言以對,比那些軟骨頭文人強上百倍。

洪亮吉更過分、刻薄:

空將妾貌比桃妍,石上桃花色可憐。

何似望夫山上石,不回頭已壹千年。

《題息夫人廟》

他的意思大約是息夫人應該有堅如磐石的意誌,努力保證第壹任丈夫對自己的所有權,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詩人全部放在心上。壹方面要女子溫柔似水,另壹方面又不能給溫柔女子完整的保護,當危險到來的時候,洪亮吉們不去想怎麽讓女子保全性命,卻要求女子們具備聖人才有的品格,為他們守貞。非人的禮教下扭曲變態的靈魂,沒有壹點人情味!

息國滅亡的責任憑什麽讓壹個女子承擔。楚國要擴張,遲早會滅了息國,楚文王虜走息夫人只能算是額外的戰利品了。杜牧不去責備橫行霸道的楚文王,卻對壹個小女子指手畫腳。他自己整日流連青樓,贏得薄幸名,不求上進,卻要求商女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大約後庭花讓小杜產生審美疲勞,整天看同壹首歌,發現各地商女演唱曲目都很單調,想看更為多元的表演,才這麽說的吧。如果某地商女高唱《國殤》,大舞《秦王破陣》,當地有關部門壹定會來關照壹下,“商女憑什麽演出高雅嚴肅作品,這種惡搞應予禁止”雲雲。

安史之亂,唐明皇倉皇出逃,馬嵬坡下,楊玉環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紅顏被當作禍水,她不是第壹個,也不是最後壹個。美麗而成為替罪羊,此恨綿綿無絕期。息夫人壹言不發,花蕊夫人卻不甘心:

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壹個是男兒。

紅顏誤國思想,大概也是我國的“國粹”之壹了吧。偏巧英雄無奈是多情,總是不由自主喜歡紅顏,而且歷代的“英雄”人物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能夠輕而易舉將紅顏搶奪到手。美色對“英雄”人物來說不過是賴以炫耀和犒勞自己的戰利品。然而到了感情的戰場,“英雄”們攻城掠寨的文韜武略未必管用,當他們不由自主陷入全然陌生的戰場後,在事功方面難免有所放松,於是“從此君王不早朝”。君王自己不負責任,臨危不能保護自己的愛人,後人還會幫他們說話,把責任推到無過錯的、被動的女子身上。難怪大家都要當英雄,成功了,是自己能幹;失敗了,都是別人的錯,世上哪還有比這更便宜的好事?

參考資料:

/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0&Key=0&strItem=books&idArticle=96945&fla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