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開玩笑總是文縐縐的。北宋進土劉燁與翰林學士劉筠聚會飲茶,劉燁問仆人:“水滾(開)了嗎?”仆人答道:“已經滾了!”劉筠開玩笑說:“僉日鯀哉!”這是《尚書·堯典》中的話,“僉”讀qiān,是“全部”的意思;“鯀”讀ɡǔ,與“滾”同音。劉筠說“僉日鯀哉”,借古兼諧音,意思是:“大家都說滾了麽?”劉燁也來個文縐縐的答復:“吾與點也。”此語出自《論語·先進》,意思是說孔子同意曾點的話,但劉燁的“吾與點也”,是說“與(給)吾(我)點(壹點)”,即給我倒壹點開水。
這種文縐縐的“笑話”,壹般人聽起來不但不會笑,反而覺得難受。可是這對文人來說卻是壹件雅事,很有辭趣。利用修辭的諧音手段,對古語進行“曲解”,這便是適切文人的修辭。
壹次,劉燁和劉筠壹起騎馬上朝。劉筠因其馬腳有傷,走得很慢,劉燁就問他為什麽走得慢。劉筠說:“只為五更三。”劉筠此語是藏字修辭,藏的字是“點”,即說“只為五更三點”,劉筠省掉的“點”字,是“點蹄”之意,點蹄,就是“傷蹄”,即馬蹄有飭。劉筠的藏字修辭,兼帶“折繞”(辭格之壹),拐幾個彎才讓人明白其意。劉燁是文人,當然懂得其意,他也來個藏字法,說:“何不來個‘七上八’?”意思是:“我們何不下馬相偕而行呢?”“七上八”是“七上八下’’的省略,藏著的字是“下”,“七上八下”與“下馬步行”沒有關聯,然而在特定修辭情境中,藏著的“下”字,卻有“折繞”之妙,即轉義為下馬的“下”。
修辭的根本原則是“適切情境和對象”,上述文縐縐的文字遊戲,對壹般人來說是違背“適切性”原則的,但它對文人來說,卻是恰到好處的,恰到好處就成了壹種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