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壹書生。
《從軍行》借用漢樂府舊題,寫壹個書生從報警的烽火照亮西京到慷慨從軍、奔赴沙場奮戰的全過程。語短意長,雄健激揚。
首聯表現了壹個書生在邊火燃燒時的愛國熱忱。從景入手,即景生情,直抒“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豪情壯誌。
頷聯寫主帥率軍辭別京城,奔赴前線作戰,以排山倒海之勢包圍敵國城堡的過程。壹個“辭”字,顯出奉旨率師遠征者的嚴肅莊重;壹個“繞”字,顯見鐵騎威力無窮,把敵兵團團包圍。龍城為匈奴名城,此處指敵軍要塞。
頸聯緊接頷聯,詩人抓住隆冬自然界的主要表象“雪” “風”兩者,刻劃兩軍對峙的緊張場面。上句視覺:大雪紛飛中戰旗到處翻舞;下句聽覺:風聲狂吼中夾雜著進軍的戰鼓聲。聲與色配合,暗示鏖戰方酣,使讀者仿佛置身於古戰場上,與將士們同享戰爭的苦與樂。
尾聯以“寧為百夫長,勝作壹書生”作結,表達了初唐廣大知識分子為國建功立業的***同心願。李澤厚說,“當時從高門到寒士,從上層到市井,在初唐東征西討、大破突厥、戰敗吐番、招安回紇的‘天可汗’ (太宗)時代裏,壹種為國立功的榮譽感和英雄主義彌漫在社會氛圍中。”(《美的歷程》第126頁)楊炯這兩句詩,是當時士人階層的最強音,有著時代的特色。同樣的氣概,楊炯在其他詩裏也有所反映,如: “丈夫皆有誌,會見立功勛”(《出塞》),“匈奴今未滅,畫地聯封侯”(《紫騮馬》),“受祿寧辭死,揚名不顧身”(《和劉長史答十九兄》),“劍鋒生赤電,馬足起紅塵”(《劉生》)等。
這首詩布局精當,脈絡分明,跌宕有致。烽火引起詩人內心的波濤;進而從軍告別京城,投奔沙場與敵鏖戰;最後以自豪的口吻表達立功塞外的壯誌。詩人善於選擇意象,精心營構典型場景。這首詩時間跨度大,而字數甚少,因此需要從嚴選取代表性強、信息量大的事物納入詩章。例如“牙璋”、“鐵騎”、“鼓聲”為古代戰事所必有; “鳳闕”、“龍城”象征敵我雙方; “雪”、“風”為自然現象中最能說明氣候狀況的,也能反襯將士的堅強決心。同時,意象的跳躍性,又帶來了意境的朦朧性和多義性,產生特殊的詩美。楊炯這首詩無論題材和風格,都突破了六朝以降的綺靡柔媚之風,而上承建安的蒼勁雄健之詩風,擴大了創作主體的視野。對仗也已臻完善,不僅頷聯頸聯,連尾聯也整齊對仗。不愧是上乘之作。
楊盈川詩不能高,氣殊蒼厚。“寧為百夫長,勝作壹書生”,是憤語,激而成壯。(賀裳《載酒園詩話》又編)
烽火照著西京,寇警直逼帝廷矣。為書生者無由提壹旅之軍,以赴國家之急,故懷恨於心,為不平耳。“心中自不平”壹句極要緊,後六句皆從此發出。今人都認做百夫長為燥脾,而不知故作矯激語以為合也。(徐增《說唐詩》卷十三)
此泛言用武效力,勝於壹經自守。唐汝詢為朝廷尊寵武臣,而盈川抱才不遇,故爾心中不平,亦近於鑿。(沈德潛《唐詩別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