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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 書江西造口壁·辛棄疾》原文與賞析

辛棄疾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

在南宋歷史上有過這樣慘痛的壹頁:建炎三年(1129),金兵分兩路渡江追擊宋高宗趙構和隆祐太後,追擊高宗的壹路由揚州、鎮江而杭州、寧波、至大海而返;另壹路,則向江西追擊隆祐太後,據說直追到萬安縣南的造口。四十七年後(1176),辛棄疾自臨安赴贛州出任江西提點刑獄公事,途經造口,追思這壹段歷史,感慨萬端,無以自禁,在造口(鎮)墻壁上留下這首“忠憤之氣,拂拂指端”(卓人月《詞統》)的深沈吟詠。《菩薩蠻》壹調本系南亞的歌舞曲,經唐代樂工改制而成,歷來大多寫男女戀情,辛棄疾用以抒發家國之恨,梁啟超故稱之曰:“如此大聲鞺鞳,未曾有也。”(見梁令嫻《藝蘅館詞選》)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起句以“清江水”見出“行人淚”之多,以“行人淚”見出“清江水”有壹段悲痛的歷史,喚起對四十余年之前那場民族災難的回顧,語調極為沈重。郁孤臺在今江西贛州西南,孤起平地數丈。贛江西源的章水從郁孤臺下經過,與東源的貢水合流而為贛江。詞裏的“清江水”即指贛江。唐李勉為虔州(即今江西贛州)判史,嘗登郁孤臺北望長安,並將郁孤臺改稱為“望闕”臺。蘇軾《虔州八景》詩雲: “濤頭寂寞打城還,章貢臺前暮藹寒。倦客登臨無限思,孤雲落日是長安。”即用李勉登臺北望事。“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辛棄疾此詞的“望長安”,也借用李勉登臺望闕的典故,以懷想淪於金人的中原河山。長安在詞中是代指北宋舊都汴梁。北望中原,杳無所見,盡為重重疊疊的山巒所阻擋,“可憐”壹句間關阻隔,言下無限感慨。周濟於《宋四家詞選》說此詞是“借水怨山”。但所想不是嘆惜山之多,而是嘆惜中原之遠。遙望不見,欲歸無期。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承上片“清江水”、“無數山”而來,既是寫贛水穿行於山谷之間,也是別有寓意,擲地作金石聲,寄托了辛棄疾對收復失土、壹統南北的意誌和信念。“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結句表明了作者憂心如焚的感情。暮色蒼茫,鷓鴣哀鳴,聲聲“行不得也哥哥”,以聲寫情,把壹個“愁”字渲染得彌滿江天。為什麽聞鷓鴣而增愁?《禽經》張華匡說鷓鴣“飛必南向”;左思《吳都賦》: “鷓鴣南翥而中留”;白居易《山鷓鴣》: “啼到曉,惟能愁北人,南人慣聞如不聞”。辛棄疾本是北人,他的誌向即是北上抗金,恢復中原。可是南來之後,初猶供職於江淮壹帶,接近北地。這次改任江西提刑,如同南遷,愈行愈南,離北愈遠,心北向而身南行,這怎能不使他更添愁思。登上郁孤臺而聽到了南飛不北的鷓鴣啼聲,怎能不使他受到觸動。上片“西北望長安”以北望結,下片“山深聞鷓鴣”以南行終,這就是“江晚正愁余”的愁思的癥結所在了。

(辛棄疾)其題江西造口詞……蓋南渡之初,虜人追隆祐太後禦舟至造口,不及而還。幼安自此起興。“聞鷓鴣”之句,謂恢復之事行不得也。(羅大經《鶴林玉露》卷四)

稼軒《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壹章,用意用筆,洗脫溫、韋殆盡,然大旨正見吻合。(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壹)

血淚淋漓,古今讓其獨步。結二語號呼痛哭,音節之悲,至今猶隱隱在耳。(陳廷焯《雲韶集》評)